“姐姐”
“我們來啦,魚仔啊”
師雁行她們剛跳下騾車,就聽見熟悉的小奶腔。抬頭一瞧,街角處拐過來一輛馬車,有壽和有福兩個腦袋從車窗內擠出來,滿臉都是喜氣洋洋,活像終于得到機會出門放風的小獸。
鄭平安親自駕車,順便觀察沿途治安,也算是巡街、溜娃兩不誤。
“這么早”師雁行笑道。
“天不亮就去鬧我了,”鄭平安跳下車來,一個哈欠下去,憋出兩大包眼淚,“一路上他們睡得倒好”
之前他還擔心兩個小的來鎮上住幾日,兄嫂會不會放心不下,誰知就見兩人齊齊松了口氣,推他們出門時隱約帶著幾分急不可耐的解脫,鄭平安就有種被坑的不祥預感。
然后這種預感就在路上成了真。
好聒噪
這么點兒大的崽子,怎么會這么多話
很難不讓他回想起過年時大廚房一帶塞滿了鴨子“呱呱呱”的場面
一路上,大侄子和大侄女都在扒著車窗往外看,四只不大的眼睛咕嚕嚕直轉,看見鳥也問,看見狗也問,甚至看見棵歪脖子樹也問。
“二叔,它整天歪著脖子,腦袋不疼嗎”
鄭平安揉著眉心,沒好氣道“它疼不疼我不知道,你二叔我腦袋疼”
給你們呱唧呱唧吵的
聒噪了半日,有壽和有福累了,不等乳母催就自己縮回車廂睡得昏天黑地,還打小呼嚕。
可苦了鄭平安,睡意早被兩個崽子吵吵沒了,只得睜著一雙干澀的眼睛苦熬,看著路邊荒草枯樹倍感凄涼。
唉,我何德何能淪落到如此境地
到鎮上之前,鄭平安就止不住磨牙,心道別說三天,一天老子就給你們塞回家里去
可等倆個小的醒了,揉著眼睛從后面貼上來,小臉兒蹭蹭他的脊背,哼哼唧唧軟乎乎喊一聲“二叔”,鄭平安就瞬間把自己策反了
罷了罷了,難得出門玩,三天算什么三個月也使得
我是二叔嘛
馬車剛停穩,有壽和有福就默契十足地往外出,結果恰恰就因為忒默契,兩顆腦袋瞬間卡在窗口。
“哎呦”
才迎上去的魚陣一縮脖子,活像自己也被卡住了似的。
嘶,好疼呀
師雁行帶頭笑起來,鄭平安笑得比誰都大聲,倒是魚陣吧嗒吧嗒跑過去,站在車窗下仰頭看,“疼不疼啊”
比起疼,更多的是丟人。
六歲的有壽小少爺已經知道要臉了,小臉兒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不,不疼”
祖父說了,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疼也不能說疼
我得忍著
那邊鄭平安笑夠了,上去拔蘿卜似的把侄子侄女掏出來,掏一個往地上送一個,跟魚陣整整齊齊排成一列。
師雁行只瞥了一眼,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么,有壽比有福高一截,有福又比魚陣高一截,仨崽子整整齊齊排排站,活像ifi信號。
江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也跟著看,卻沒看出什么來。
笑什么呢
重新落地后,有福就去拉著魚陣的手,幾個小的你看我,我看你,都嘿嘿傻笑。
小朋友之間的寒暄特別有意思,看似簡單,反而是大人們輕易做不到的。
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如此純粹,直白到令成年人汗顏,甚至會覺得有點肉麻。
“魚仔,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啊”
“我也想你了”
“介介做了好吃的”
江茴看得直笑,把師雁行提前準備好的食盒拿出來,問鄭平安,“快到飯點了,小官人帶回去”
得知兩個小的要來蹭飯,師雁行今天特意單獨做了一份,很有許多之前沒上市的。
鄭平安伸手試了試,還熱,便渾不在意道“也不用折騰,讓他們在馬車上吃吧。”
他院子里倒是有廚房,奈何住了小兩年,連廚房門往哪兒開都不知道呢。
這飯菜又沒涼,車上還有小火爐子,略煮些熱飲,用了就完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