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依稀傳來岸上眾人驚慌失措的叫聲,江茴甚至有點得意,然后就失去了知覺。
你們不是助紂為虐嗎
看回去怎么交代
你不是要賣女求榮嗎
有本事跳下來抓我的尸體
江茴的手冰涼,好像又回到了跳河當日,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師雁行掌心感受到源源不斷度過來的熱量。
“都過去了。”師雁行輕聲道。
嫡女在母親出殯當日當眾跳河尋死,多么大的丑聞
如果沒有意外,江父的前程要出意外了。
江茴用力吐出一口氣,臉上罕見得帶了些報復的快意。
“是啊,都過去了。”
那些遙遠的日子灰暗而壓抑,她一直拼命想要遺忘,發現做不到后又不敢提及。
可如今看來,壞掉的傷口還是及時剜去的好,不然日復一日地捂著,只會漸漸潰爛。
現在,她終于做到了。
敢于面對慘淡的過去,自然是好事,但過猶不及,如果將恐懼化為扭曲的憤恨就不好了。
師雁行有心緩和氣氛,待她心情稍微平復就故意問后來的事。
江茴臉上終于顯出一點甜蜜的嬌羞,“就,就像話本里那樣”
她被過往的客船撈起時,已經離開京城很遠了。
救她的人也不知該如何安排,只得臨時靠岸就地送醫。
船家還要過往做生意,不便久留,有個年輕人便自告奮勇留了下來。
師雁行笑道“那就是我爹”
江茴點頭,“是啊,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人。”
年輕的木匠一邊照顧她,一邊就地找些活干,期間沒有任何不尊重的行為。
當時江茴母女所有私藏的財物都拿去換了路引,她跳河時又在披麻戴孝,賣了衣裳都不值錢。
身無分文的少女,一張貼身用油紙纏了數層的路引。
只有一對銀鐲子,那么明晃晃的,可木匠卻沒動。
他就這么無怨無悔地照顧著。
多傻啊。
初春的河水多冷啊更別提江茴之前還是個大家小姐,一度高燒到迷糊,眼睛都睜不開。
這一病就是兩個多月。后來她問木匠,為什么對自己那么好
木匠憨憨一笑,“好歹是條命嘛。”
他又小心翼翼地問她還有沒有親人,自己可以把她送過去。
“那個時候,我就認定他了。”江茴輕聲道,眼底泛著奇異的光彩。
多好的人啊
師雁行感受到了那種近乎浪漫的純樸。
是啊,多好的人啊。
冥冥之中,緣分自有天定,兩個本該沒有任何交集的人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雖然只在一起度過了短短的十二三年,但江茴卻覺得,一輩子都值了。
那個去賣木器回來的路上,給自己摘一朵小野花的男人;
那個賺了錢,不顧別人嘲笑,不舍得吃肉,卻給自己買話本的男人
世上再也不會有他那么好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