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從來人口中得知,岳父病重,已經是臥床多日,怕給閨女女婿添麻煩,自個兒硬挺著,這幾日突然不好了,才使人過來報信兒。
朱云娘是獨女,母親早已過世,只這一個老父親,聽到這信兒,身子一晃,險些暈倒。
不敢耽誤,周二郎立即著大姐幫著收拾東西,自己則跑去族長家借馬車,娘子家路子太遠,驢車耽誤時間,他那個岳丈非是到了迫不得已不會麻煩閨女。
朱云娘想要帶上兒子,她知道爹最是稀罕鈺哥兒,老頭兒性格古板,不似公爹那般與子女親近,唯有一次,讓她發現爹其實亦是有柔情的一面。
鈺哥兒辦滿月那日,她瞧見爹抓著鈺哥兒的小手,放在自己臉側,目光里的神情似悲似喜,似滿足,似釋然,又似希冀,復雜到她無法看懂。
周錦鈺這個名字,亦是爹給起的,爹說他夢見娃子長大后身著錦袍,金冠玉帶,富貴至極。
公爹十分中意這個名字,二郎亦說“鈺”字極好,美玉也,光華高潔;加了金字旁,既有金玉珍寶之意,又少了陰柔,多了陽剛,且周錦鈺讀起來朗朗上口,是個好名字。
也就是那會兒她方才明白,爹雖然不說,心里大約一直是想要個兒子的,鈺哥兒彌補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她雖想著帶上鈺哥兒,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鈺哥兒是周家唯一的孫子,公爹又最是迷信,來報信兒的人話說得隱晦,她又豈能聽不出爹怕是危在旦夕。
鈺哥兒本就體弱,到時候爹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嚇到鈺哥兒,她該如何與夫家交代。
周二郎套了馬車回來,見朱氏愣怔,道“帶上鈺哥兒,趕緊上車。”
啪嗒
朱氏含在眼眶中的淚珠兒一下子掉下來了,周二郎輕攬了一下她的肩膀,“別瞎想,一會兒到鎮上接上薛神醫,岳父不會有事。”
周二郎安撫的眼神和肯定的語氣讓朱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感激地看了夫君一眼,慌忙跑回屋子收拾鈺哥兒的東西,仔細看,那感激中帶著對夫君的無限信任。
蘭姐兒在旁邊兒瞅見,想起舅媽跟她說對一個女子來說夫君的責任心是最珍貴的,若有所思。
周老爺子吩咐大郎和周鳳英跟著一塊兒去,古時可不似現代有各種急救措施,一說不好了,大概率就是沒救了,親家那邊沒人,萬一真有什么事兒,二郎肯定忙不過來。
趁朱云娘進屋的功夫,老頭兒偷摸兒往孫子衣襟里塞了個辟邪銅鏡,他擔心親家稀罕外孫,萬一真走了,陰氣兒會纏上寶貝孫子。
周二郎無語,抱兒子上車的功夫把那銅鏡掏出來,塞到了馬車上的墊子底下,周鳳英看見了,沒吭聲。
爹愛護自家寶貝孫子獨苗苗兒,可以理解,可確實不咋妥當,她亦是女人,與云娘換個位置,看到兒子身上揣個這玩意兒防著外公也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