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堤這邊兒不知道是哪位風雅人士,特意帶了小酒,又擺上長條桌子,燃了紅泥小火爐,爐子上的火鍋子里咕嘟咕嘟冒著熱騰騰的白煙,一幫人煮雪吟詩、飲酒閑話,好不快哉。
“呦,周大人來了,快快快,來這邊來坐,煮酒吟詩這等雅事豈能少了鳳青兄這般風流雅致的人物,你這一來啊,咱們這紫玉雪景又多一景兒。”
這恭維當真是到位。
周二郎朗朗一笑,沖對方一拱手,抱拳謙虛,“王兄此言過分抬愛,鳳青可擔當不起,難得好酒好景,諸位好雅興,在下便也湊個熱鬧,與諸位賞雪同樂。
與在坐諸人一番寒暄,場面上的客氣話說完,周二郎款款入座,與眾人把酒言歡。
他自己知道自己身處危險的逆風局,一個弄不好就粉身碎骨,但在外人看來,他那都是順風順水青云直上,中狀元、入翰林、兩個月就升官,半年之內成為皇帝身邊的大紅人,這官運簡直是坐上了躥天猴兒,勢不可擋
有人愿意恭維捧場,周二郎也樂得順水推舟把自己“簡在帝心,官運亨通”的個人形象樹立起來。
朝廷里是最現實的地方,官場無朋友,錦上添花的有,雪中送炭的少,你一旦落魄,不順勢踩上你一腳就是好的,都忙著跟你摘干凈關系呢。
所以你就得學會端著,你得讓人覺得你有利用價值。
在周二郎的認知里,所謂最好最可靠的人脈,就是把人綁到自己的船上,我翻船你也沒跑,綁到自己船上的人越多,人脈就越廣,自己這個掌舵人就越有話語權。
當然,沒人喜歡被強迫。
所以,你得吸引別人主動上你的船。
這就叫“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說周大人風流雅致,還真不是恭維他,瞅瞅人家這寬袍廣袖,玉冠束發,烏發如云,修長若玉節的長指拈杯一笑,從骨子里帶出來的風流清雅,又鳳眼斜來泄露出那么一絲溫和中的傲慢,細瞅又仿若傲慢只是你自己一瞬間的錯覺。
說人話就是周大人真是個美男子呀。
人人都知道周鳳青沒有妾室,不少人開始暗搓搓考慮讓家中的庶女與周大人聯姻,這叫提前投資,當然這都是后話。
眼下還是要與這位皇帝眼前的紅人搞好關系才是,所以不存在灌酒,淺酌還是深飲都隨個人的意,氣氛相當融洽。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今日小酌,一桌子人就算是一起喝過酒了,他日登門拜訪便也有了由頭。
周二郎與眾人玩兒了會兒行酒令,擔心天氣冷兒子在外面凍的時間長了身體不適,找了個借口起身告辭。
周二郎找到周錦鈺的時候,一大群孩子玩兒得正歡,堆了個大雪人,糖葫蘆做眼睛,不知道哪個的帽子給戴到了雪人的頭上,又是誰脖子里的皮毛領做了圍巾,插在雪人身上的兩根樹枝上歪歪斜斜掛著的手籠子,周二郎倒認出來了,正是自家兒子手上戴的那副。
“鈺哥兒,我們該回家了。”周錦鈺聽見動靜一回頭兒,瞅見周二郎在不遠處站著等他。
“咱們改日再玩兒吧,我爹喊我呢。”周錦鈺拍了拍身上的雪跟人告別。
兒子小跑過來,跑近了,周二郎看到兒子屁股上、膝蓋上、甚至后腦勺的帽子上都沾了濕乎乎的污跡,他拉過兒子冰冰涼的小手兒,什么也沒說。
周錦鈺偷偷覷他神色,周二郎低頭看過來,“怎么了”
周錦鈺忙搖頭,假模假樣摸了摸自己肚子,“爹,我有點兒餓了。”
“回家給你換了衣裳,爹帶你去太白樓。”
周錦鈺忙順桿兒爬,“太好了爹,那我去對面喊娘回來。”
周二郎松開他手,點點頭,“去吧,爹在這兒等著你。”
周錦鈺過去西堤找朱云娘,周二郎看著兒子跑遠的背影,摸了摸鼻尖兒,大乾朝都找不出像自己這般寵孩子的父親了,怎么好像還有點兒怕他呢
一家三口回了家,周錦鈺一溜煙兒跑回自己屋里換衣裳,周二郎推了推門兒,還給反鎖了。
“鈺哥兒,你插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