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家到前線,路途其實并不算遙遠,但袁術磨磨蹭蹭走了很多天。
他可以為自己遲緩的行動力找出好多理由。
比如馬車跑快了會很顛簸,他坐著不舒服;
比如路過一片盛開的桃林,他有感而發,橫槊賦詩,再飲一杯產自西域的葡萄酒,認真享受生活的美好;
比如他已經做了萬全的應對,派出最器重的兩位大將,率領數萬人馬,將目標圍成兩座孤城。都這樣了敵人還有什么翻盤的機會不必擔心,接著奏樂接著舞
比如
有的理由聽上去勉強能說得通,有的理由只會令人覺得豈有此理。
但它們確確實實是袁術的真實想法。
在極為優渥的環境中長大的袁術被養出了非常自信的性格,他發自內心地認為整個世界都要圍著他轉,他贊同的都是對的,他否定的都是錯的,他的目的一定會達成。
董卓之亂前,袁術的認知與現實沒多大差別,別人確實很樂意捧著他,雖然有個小妾生的總是絞盡腦汁搶他風頭,但是沒關系,他是嫡子,身份尊貴,就不跟卑賤的下人過多計較了。
可董卓之亂后,世道變了,袁術的認知開始與現實逐漸分離。
先是德高望重的叔父被董卓屠戮滿門董卓可是袁家的門生故吏沒有叔父的舉薦,他哪會有后來的地位不過是袁家的一條狗,竟然敢噬主
頗有點“反了贅婿反了”的既視感。
然后是袁紹從他手里搶走了一大半原本都該歸他的袁家政治資產最可氣的是人才們就像瞎了眼,紛紛主動往袁紹口袋里鉆
接一連三的打擊令袁術出離的憤怒了。
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很難轉變,除非遭受重大挫折。
袁術遭受的挫折還不夠,他還處于不愿面對現實的階段。
盡管周圍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袁術仍然堅持著舊日的種種習慣,好像這樣做,就能永遠停留在輝煌的過去。
直到他遇上了呂布和呂昭。
這對兇殘的父女絲毫不給面子,干脆利索地扯下了袁術精心維持的偽裝,將他孱弱的一面,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裝飾奢華的帳篷內,美貌侍女們委頓在柔軟舒適的地毯上,面容蒼白,身體瑟瑟發抖。
長史楊宏低頭垂首,安靜地立在翻倒的桌案旁,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袁術兩只手緊緊抓著一張寫滿文字的帛書,眼睛瞪得滾圓,面色潮紅,呼吸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帛書上寫了兩件事
一,呂昭夜襲營地,引出橋蕤,將其與部曲圍困在丘陵谷地之間,全部殲滅;
一,張遼偷襲運糧船,燒毀糧食,截斷糧道,還劫走了黃猗。
此時距離袁術派出紀靈前往葉縣,不過七天而已,局勢到底是怎么變成現在這樣的
“她怎么敢怎么會廢物都是廢物”袁術的聲音中能聽出明顯的顫抖,“不,不不不,我不信,這不可能不可能”
我身經百戰的士兵們,我引以為豪的將領們,怎么能接一連三地敗在同一個人手里還是個小女孩
袁術霍然起身,狠狠一腳踏在已經被他掀翻的桌案上。人在憤怒的狀態下果然潛力無窮,這一腳竟然將木桌硬生生踹成了兩段。
木板鋒利的斷口擦過袁術的小腿,割開昂貴的蜀錦,扎進柔軟的皮膚。要是平時,袁術早嚎著叫醫師了,但憤怒令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想說點什么,張開嘴巴卻吐不出一個字,他直勾勾地瞪著將信送來的斥候,憋了半天,眼前一黑,仰面栽倒。
混沌的意識捕捉到了一片嘈雜的聲音
“主公主公您怎么了”
“快去請軍醫來主公暈倒了”
“小心點把主公放到這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