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病在床的陳登堅持去送她,一行人踏著盎然的春意,沿著官道走了許久。
聽聞陳登生病了,彭城的百姓們十分憂心,自發地往太守府送了好多土特產,整條街都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雞鴨鵝嘎嘎亂叫,但家禽們只是沾了能發聲的優勢,才顯得聲勢浩大,實際上數量沒多少,更多的是另一類安靜的土特產,河魚。
要是放在以前,生魚片愛好者陳登見到如此之多的魚,定然狂喜,但自從被呂昭一碗中藥灌得吐了三盆蟲后,別說吃魚,聽到有人提起“魚”這個字,他都會條件反射地干嘔。
陳登對魚肉的恐懼還擴展到了其他肉類,疑神疑鬼的他這兩天沒怎么吃好飯,每頓都只能喝粥,基本不見葷腥。郭嘉和賈詡前去看望他,回來后再度聊起此事,心有戚戚,長吁短嘆,不知道的還以為陳登命不久矣了。
瞥了眼已經爬上天空、正懶洋洋地散發熱度的太陽,又看了看臉色比宣紙還白的陳登,呂昭從碼頭邊佇立的柳樹上折下一根枝條,遞給他,關切道“就送到這兒吧。”
陳登接過柳條,以手指撫摸著頂端新抽的嫩綠小芽。他鄭重行了一禮,肅然道“此行危險重重,請使君務必保重。”
呂昭笑著擺擺手,提起裙擺輕盈地跳上船,最后叮囑了一句“記得按時吃藥。”
船搖搖晃晃,沿著泗水而上,很快抵達沛縣。
張遼率人前來迎接。許久未見,這位年輕的將領顯得成熟了許多,二人目光對視的一瞬間,他閃爍的眼神將起伏的心緒暴露無遺,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在必要的禮儀后,直接向呂昭匯報起正事。
雖然陳宮在請求結盟的書信中將曹操在兗州的人緣貶得一無是處,似乎只要有人站出來振臂一呼,兗州境內的大小勢力就會紛紛棄暗投明,使曹操陷入眾叛親離的絕境中,但實際上無論是呂昭所在的世界,還是正史,從曹操之前未雨綢繆的布置來看,他多多少少都能保住一點根基。
早八百年前還沒翻臉的時候,為了防止哪天呂昭忽然進攻,將自己打得措手不及,曹操在兗州與豫州的接壤重鎮湖陸,布置了一定的防御線。
鎮守湖陸的人名為呂虔,出身兗州任城國,乃是當地豪強之一。曹操此舉也有向兗州豪強示好的意思,可惜兗州人始終觸摸不到曹氏集團核心的圈子,這點小恩小惠還不如足以打動他們。
“試試策反呂子恪”荀采提出建議。
呂虔既然是兗州當地豪強,或許也對曹操抱有很深的不滿。
張遼搖搖頭,“依陳公臺所言,此人對曹孟德頗為忠心,貿然接觸會打草驚蛇。”
荀采露出些許遺憾的神色。既然不能兵不血刃地策反,那就只好打了。
湖陸縣位于兗州山陽郡和豫州沛國的交界點,蜿蜒的泗水穿城而過,分出一條支流北上通往魯國,而主河道在靠近高平和方與二縣的位置再度分流,穿過山陽郡,進入濟陰郡,匯入菏澤,與濟水合流。
簡而言之,這是一座交通樞紐,拿下湖陸,可以依靠四通八達的水網在兗州境內來去自如,大大緩解了后勤運輸的壓力。
湖陸如此重要,只要呂虔不傻,肯定會把城池修建得十分堅固,再布下重兵把守。冷兵器時代,單純的攻城戰歷來都打得很不容易,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人力、物力,這就與呂昭的閃電戰計劃產生了沖突。
但如果不攻克或限制住湖陸城內的士兵,呂昭深入敵方勢力,補給線又很容易被切斷。
認真思索后,呂昭決定實地考察一番,再做定奪。
至于如何考察湖陸雖為山陽郡重鎮,但從沛國進入山陽郡的道路,顯然不止這一條。
夜色降臨,月亮隱匿在重重云層后,帶著一點尚未散盡的冬日寒意的風在原野上吹過。
呂昭從軍中挑選了幾十匹優良的黑馬,又點了馬匹數量一半的精銳士兵,組成斥候小隊,帶領他們走豐縣方向,遠遠繞開湖陸,自西邊悄悄進入山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