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太關心組織內部的龍爭虎斗,有些流言還是會傳進耳朵里。
就比如西井與二把手為奪權針鋒相對的事情。
近期的一些任務,無論是運貨還是殺人滅口,乍一看似乎毫無關聯,只是把這么一件事吩咐給他做了;仔細一想,又處處都能與二把手最近在撮合的合作聯系上。
黑澤陣懶得在這些彎彎繞繞上費心思,但不代表他看不懂。
西井臉色立刻緩和了,笑容也染上貨真價實的舒心“盡管穿吧,如果弄臟,再買就是了。”
他自然是覺得黑澤年輕好拿捏,喝一口酒,接著打起感情牌,“黑澤,你已經在我手下快兩年了吧,剛碰到你的時候,還是這么小的個子。”他比劃了一下高度,又反手拍了拍黑澤陣的肩膀,“連日文都說不利索,像個流浪的狼崽子”
黑澤陣垂著眼睛掩飾心不在焉,仿佛聽得很認真。
這個老東西,又開始了。
四年前,母親因病離世,幾年不著家的父親回來幫她處理后事。
如女人生前所托的那樣,他為她舉行了一場海葬,然后不情不愿地繼承了她唯一的遺產他們兩人的兒子,黑澤陣。
黑澤陣相信,如果不是母親生前再三含淚囑托你一定要好好撫養他長大,這人絕對不會帶他走。
血脈相通也許有些道理,黑澤陣知道父親視他如超市買酸奶送的丑杯子,完全不想要,只想隨便找個垃圾桶丟了,眼不見為凈。
黑澤陣不怪他,因為在他眼里,這個和他有著相似輪廓和銀發的便宜老爹就像不小心沾到腳底的口香糖,不僅想眼不見為凈,還覺得惡心反胃。
此后,黑澤跟著父親輾轉多地,他們住在一個屋檐下,關系卻連合租室友都不如,動輒惡語相向。
那男人從未贈予過父愛,類似的溫情也沒有,只給黑澤勉強夠溫飽的生活費,除此之外只有無盡的冷眼;如果兒子隨便死在哪里,他大概也只會平平淡淡地說句知道了,然后托人就地火化,連尸首都懶得去認。
之前母親將他保護得太好,黑澤從未嘗過苦難與流離失所的滋味;而跟著便宜老爹流浪的兩年,每天都有不一樣的驚嚇。
隨時有仇家找上門,隨時有人想綁架他以挾持他父親,黑澤陣在這種拔苗助長、不長就死的惡劣環境中被迫飛速成長起來,擁有了不俗的自保能力。
兩年前,來到日本,男人意外中彈去世。
對于行走在血與火之中的雇傭兵來說,意外也許該被稱之為必然。
總之黑澤陣年紀輕輕,享受了一把電影男主蝙蝠俠般父母雙無的待遇,正式開啟流浪生活。
他模仿著父親的生活方式,靠當雇傭兵接任務賺錢,可惜他年紀太小,又沒有組織憑依,雇主不太放心,因此很難接到任務。
而在這時,有些狼狽的他遇到了西井。西井別的不太行,就是人情世故精通,看人眼光挺準。他認為黑澤是天賦極高的天生殺手,雪中送炭,黑澤能為自己所用。
因此,西井對他一直自持知遇之恩。這種良好的自我感覺,麻痹了西井的神經。
養毒蛇的人,哪有不被咬的。
“轉眼間,已經兩年了”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聽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偷偷瞥了眼墻上的掛鐘,思考這人什么時候能廢話完。
真想一槍把他崩了。
可惜對他這種等級的組織成員,上樓要搜身,黑澤早被繳了械,一件趁手的兇器都沒有。
黑澤陣雙手揣進兜里,假裝聽得認真,目光落在酒瓶上,如果砸了瓶底、用酒瓶殺
不太對勁。
口袋里,突然多出了一樣東西。
冰涼,橢圓形的,外殼上橫縱分布著方格形的凸起,再往上摸,有吊環
黑澤陣不動聲色,心中驚濤駭浪大作。
他口袋里,居然有一枚手榴彈。
是那個人給的
“對了。”西井終于結束了他長篇累牘的抒情,講起正事來,“上次讓你殺的那個人,別去動他,那個姓浜野的男人。”
黑澤陣眉心微蹙,悄悄收攏了扣在手榴彈外殼上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