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夏樹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試圖把這一環節糊弄過去,一本正經地說“先等我講完,我還有條件。”
黑澤陣手掌的力道漸漸放松,卻依然維持著桎梏。
“說。”他淡淡地答。
“我不會躲你了。但你不能強迫我做不愿意的事情,要尊重我的意見。”
“嗯。”
北條夏樹“有些事情,目前還不能告訴你。要等時機合適。”比如,“書”的秘密。
黑澤陣“嗯。”
他繼續說“我生活的那個世界,雖然沒有什么特別值得留戀的地方,但我已經習慣特定的社會角色和社會工作,也有朋友和家人,不能輕易舍棄,我還是會正常生活、上班,閑時定期來這里度假。除非面臨二選一的極端情況,我才有可能做出抉擇。也能接受嗎”
“知道了。”
“我找了個別的住處。”
黑澤陣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問“在哪里”
這實在是很有趣的一幕。從來不屑于掩飾裝傻的人,正在佯裝自己一無所知。
北條夏樹忍不住彎起眼睛。笑得燦爛晴朗的時候,他的左邊頰側會輟上一記很淺的梨渦。
他問“先不告訴你,可以嗎”
黑澤手掌貼上他的臉側,指腹摁了摁那枚笑渦,心情看起來不錯,然而十分冷酷地回答“不可以。”
夏樹指責“剛剛才答應過的。”
“哦。”黑澤陣十分隨性地改口,“可以。”
夏樹“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在米花町2丁目23番地,來找我的時候,低調一點。我是普通人。”
對方平靜點頭“知道了。”
北條夏樹還在竭盡腦汁地思索條款,然而沒過多久,開始走神,想法漫無目的地亂飄,突然就想到那輛法拉利搖搖車,那大概也是輛貨真價實的法拉利跑車,難怪皮斯科呱會覺得制造法拉利這個任務匪夷所思。
他又覺得好笑,提議道“我想出去兜風,開那輛明黃色法拉利。”
現在是二月份,昨夜東京才下過雪,枝頭的霜白尚未褪去,在這種天氣開敞篷跑車,未免過于個性了。
黑澤“外面冷。”
“沒關系的。”
黑澤陣不理他,問“還有呢”
“嗯”他苦惱地想,“還有”
還有什么
北條夏樹上揚的嘴角漸漸垂下來,放得平直。
還有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一點。他大可不必問如此贅余的問題,卻還是開了口,如同典禮上交換戒環的新人,在天父的見證下,說出那段約定俗成的誓言。
他緩慢而認真地開口“有這么一種可能性我干涉不了融合進程,也可能沒辦法永遠待在這里。所以,我們時間的不對等,會一直存在。這樣也沒問題嗎”
此中含義無疑是殘忍的。
人與人的不平等,時時刻刻存在于世界上,可他與黑澤陣的不對等,來自維度差異,如同天塹般鮮明深刻。假如這是一條不可跨越的河流,假如這是不可戰勝的命運,即便如此
黑澤陣平靜應道“嗯。”
他顯然已經將這個問題思考過許多遍,因此回答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任何錘煉“我二十六歲了。沒有你照過,你不來,我也會變老。”
他都知道,也都接受。
北條夏樹反握他的手指,一度詞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