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夏樹想。早知道先不扔了。
誰能想到,kier先生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看都不看、果斷拒絕呢
但以他那天可憐見的眼力,只認得出玫瑰,順手買下其他的,僅是順水推舟做件好心事,他習慣如此。
北條夏樹心虛,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玫瑰挺好的,我就想送你這個。”
這么說著,他卻回頭看了眼剛剛丟花的垃圾桶,上車的腳步遲遲不動。
幾秒后,黑澤陣俯身,面無表情地接過了這支玫瑰。
他方才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因為夏樹扔花的舉動感到半分不高興,不如說,恰恰相反,甚至有幾分難以察覺的愉快。
銀發男人拆了透明包裝紙,單手點了點身側的座位,示意北條夏樹上車。
他緩緩低頭,慢條斯理地擺弄手中的花。
那支色彩明艷的玫瑰花,在他指間門輕輕發抖,由于跟著賣花人風吹日曬了大半日,花葉的外緣稍顯萎靡。
北條夏樹坐上副駕駛,車門關上的砰聲,在寂靜的車內格外鮮明。
空氣仿佛也隨著緊閉的門而停止流動。
一反常態的,黑澤陣專心地把玩那支玫瑰,骨節分明的手指細細摩挲過每一片花瓣,如同愛撫情人的臉頰般溫柔繾綣。
那動作輕緩無比,卻令人莫名不寒而栗。
“早就告訴過你,外面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對方突然開口,陳述的語調。
進一步的,他猜到了北條夏樹未出口的話語,提前給出語氣冰冷的反駁“而下一次,還是會重蹈覆轍。”
北條夏樹將剛開了個頭的氣音吞下去,保持安靜,乖順而無辜地回望他。
顯然,這些年里,黑澤陣也對他那任性妄為的本性,有了相當程度的理解。他很擅長說好聽的話哄人高興,追著道歉也沒有半分心理包袱,并不覺得害羞但他從來都不會改。
黑澤陣仍盯著掌中的玫瑰,指腹緩緩探入花心摩挲。
他的表情很淡,仿佛水洗過似的,不透一點負面情緒,卻依然壓迫感十足。
外面的天色愈加陰沉,黑壓壓的云垂下來,雷光閃動,宣告一場翻天覆地的暴雨即將到來。
“不解釋么”
他冷淡地問,帶著不加掩飾的嘲意。
北條夏樹搖頭,慢吞吞地承認了“你說得對,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會乖乖待在你認為安全的地方,從來不遵從別人的指令,除了工作以外,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現在是,以后也是。在這里,我享有一些高于世界觀的特權,所以格外張狂。”
黑澤陣冷嗤一聲,收攏手指,花在他的手中顫顫巍巍。
他隨時可以碾碎凌磨了這支可憐的花,掐斷莖葉,蹂躪花蕊,令它瓣瓣零落,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沉默泣響中,無助地躺進他的手心。
從那山雨欲來的起手動作上看,他似乎確實準備這么做。
尚且年幼的時候,黑澤陣握住伯萊塔,對著傷害母親的男人連開三槍,自此迷戀上這種掌控感。
他的控制欲幾近病態,所有的事物運行有序,降低風險,不可脫軌;而他的寶物,必須牢牢地鎖于掌心,放置在垂眼就能看見、伸手即刻觸及的地方,否則,一刻不得安寧。
幾粒雨滴,落到透明車窗上,彈出大雨的前奏曲。
雨滴敲窗的輕微響動,倒是將車內凝滯的氣氛沖淡幾分。
北條夏樹抵著椅背,手掌借力起身,探過去,飛快地親了親他的嘴唇。
“不過,你再信我一次。”他眨眨眼睛,說,“我特別惜命,真的。我還想跟你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場吃黃油土豆呢,你去過北海道么”
經他這么一打斷,黑澤的動作霎時凝滯住。
他盯著夏樹,車內昏暗,襯得冰冷的眸光尤為攝人心魄。
良久,對方把花往中控臺上一丟,手掌重新放上方向盤,咬牙切齒地答道“沒有。”
那語氣依舊硬邦邦的,卻沒有方才那么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