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麻煩。”林斐點頭,將紅燒豚肉夾入碗中,筷箸夾起那紅燒豚肉最外頭的表皮輕輕一提,那粘連的表皮便被撕拉開來,看著筷箸上用溫明棠的話來形容就是粘連膠質感的表皮,便知是燉透了,將紅燒豚肉送入口中,咀嚼著那咸中帶著一絲鮮甜的紅燒豚肉,林斐說道,“可事實便擺在那里,不是我希望它是透而不爛的紅燒豚肉便能是紅燒豚肉的。”
“確實如此。”長安府尹咀嚼著口中的紅燒豚肉,忍不住再次贊了一句,“你那位溫小娘的廚藝真真不錯,這紅燒豚肉我一見這模樣便知是個美味的,一吃……果然是表里如一,不錯,不錯!”
這已是這頓午食他第二次夸溫明棠了。
林斐聽到這里,輕笑了一聲,說道:“大人的贊譽我回去之后自會帶與她的。”
“也好。”長安府尹笑著說了一句,而后嘆道,“你說的不錯,不是我希望它如何就是如何的,事實如何,查了便知。若是強行希望他是個好的,查到臨門一腳便收手,那也不過是粉飾太平而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林斐又夾了一筷箸酒香草頭送入口中之后,說道,“大人應當早習慣了。”
“耗子偷了米糧跑路,被貍奴發現時,只會一味的躲,并不曾見過有耗子主動跳出來承認錯誤反省的,亦不曾見過它偷跑時會舍了嘴里偷來的米糧的。”長安府尹說道,“多數情況下都是貍奴把耗子吃干抹凈了也不見耗子會把嘴里的米糧吐出來的,死了還不肯交出贓物來,還在口中、腹中藏著呢!”
長安府尹將口中的吃食吞咽入腹之后,說道,“再怎么教化,回去照偷不誤!所以貍奴便干脆抓了耗子之后,直接拿其當口糧了。既從根源上解決了家里米糧被偷的問題,又解決了自己的一頓飯食,還真是有意思。如此一想,這天地間萬事萬物相生相克,竟是沒有任何一點冗余之處。貍奴被人喂養時吃的是魚,是肉,可捕了耗子之后又會直接吃了耗子,所以貍奴不單以魚、肉為食也是有理由的。”
“她曾管這個叫做自然演化之美。”林斐點頭說道,話中的她顯然指的是溫明棠了,聽溫明棠說起那等大夢千年之后的事,讓他深有感觸,“天地萬物衍化皆可為師,很多事如何做亦可從這自然演化中尋出答案來。”
“話本子里那等斷案遇兇徒,能被大義之舉感動的臨時悔過,有所觸動的橋段并不少見,可我等真正辦案遇到的兇徒,多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林斐說到這里,搖了搖頭,眼神清明而理智,“能叫他們認罪,多是要用陽謀,逼得他們退無可退,逃脫不掉,事實證據確鑿才能辦成的!”
“甚至還有那等明明證據確鑿,卻依舊閉著眼死不認賬的。”長安府尹搖頭嘆道,“也不知是懼怕面對現實,還是編排自己無辜的謊言連自己也騙了,沉迷其中了。難怪你道的自然演化之中,貍奴也是要以耗子為食的。若沒有這‘吃飯’的本能牽引,譬如遇上貍奴不餓的時候,沒有吃了耗子,而是抓了耗子之后在掌心中捉弄把玩,便常有被耗子逃脫的風險。足可見保險起見,還是直接吃了耗子的好。”
林斐點頭,不等他說話,便見長安府尹拿起那“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條子揚了揚,對林斐說道:“國子監那個有話不能直說么?偏費這等工夫打啞謎做甚?”雖然這點啞謎難不倒他和林斐,可看著這張條子,長久辦事的習慣還是讓他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