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如此。”府尹夫人伸出手指比了個數之后,說道,“我早打聽過了,一根樁打下都要多少銀錢了,更別提這一片連起來的海市蜃樓了。那城里的食肆錢花的都看得到,可謂擺在明面上,這里的卻都埋在水下,旁人看不到。”
“我等昔日常說‘如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在詩外,在水面下的可不止有本事、能力這些好的東西,還有這個。”長安府尹說著指向那打在水面下的暗樁捋了捋須,話風倏地一轉,“不過,這也不奇怪。”
“雖日常打馬穿行長安街頭的多是權貴之族中的子弟,最引人注目的也都是族中的小輩,可小輩……說到底還是要聽長輩之話行事的,族里主事的莫看素日里大多行事低調,可若真想要花錢做什么動作,自不是族中那群還要仰仗他過日子的子弟所能比的。”林斐說到這里,看向河岸中一處處孤島連接成的蜃樓仙境,目光又轉到了那特意留出的一處排水處,他今日出門時天還未全亮,長安府尹夫婦亦是如此,眼下談了片刻,天色剛亮,便有人搖著船到那排水處開口放水了。
既是族中主事的花錢修的東西,自是穩妥,眼見排水處一開,那水位便肉眼可見的開始慢慢下移,一場大雨漫灌之下,未驚動任何人,這水位便開始降了。
“還真是穩妥啊!”看著那天一亮就來放水的人,長安府尹感慨了一聲,說道,“真真是行事低調穩妥的緊,不似那大宛質子王子的食肆那般顯擺,總是招來風言風語的謾罵。”
“飽暖思淫欲,西域胡人舞姬的舞裙飛舞旋轉,也不知轉的多少人在那食肆里一頓飯自天黑吃到天明,自是引得家里鬧騰了。”府尹夫人說道,“圈子里不少夫人都在抱怨這個事呢!”
長安府尹同林斐聽到這里,對視了一眼,二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隨后幾人又沿著河岸走了一圈,府尹夫人將每一處亭臺樓閣都是哪家造的一一指給兩人看,待得一一指罷之后,那排水處的水也排的差不多了,放水的人又將那排水處的開口重新鎖了起來,而后搖著船離開了。
這一幕落在正欲離開的幾人眼里,長安府尹蹙眉,指著那開開合合的排水處,問自家夫人:“既然總要放水的,為何不將這排水處直接開著,如此……也省了這放水功夫了。”
“這一處能打下那么多地樁是因為水下泥沙足夠多,撐得起來。”府尹夫人指著這一處水面,對幾人說道,“那排水處有個篩子口,保證水能流出去,那大半泥沙卻依舊能留在這一處海市蜃樓這里,穩固地樁,讓這觀景亭臺之上談事的大戶更放心。”
“沒瞧到那排水的搖櫓小船之上帶了泥鏟么?若是流走的泥沙太多,他們還會鏟些泥沙回來填平。”府尹夫人說道,“光聽我這般說,你等便當知道能工巧匠們造這海市蜃樓不光賺了這造海市蜃樓的銀錢,每每這等大雨,待到雨后,穩固河床又是一筆錢。如此,每一次你說的大油鍋開始倒油時,就到他們的荷包開始鼓起來的時候了。”
“那還真是往后余生的生計都不愁了,難怪肯接這生意呢!”長安府尹聽罷笑了笑,轉頭同林斐對視了一眼,“我大榮能工巧匠果真是手巧心更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