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斗的那般亂,今日你中毒,明日我刺殺,這種事太多了,不如等等,更遑論我那父王今年又為我多添了兩個兄弟,瞧著正是千秋鼎盛,遠不到退位的時候。”大宛質子王子說道,“時間還很充裕,不急!”
“這可不好說。”兩個老仆嘆道,雖一直以大宛人自居,看漢人官員權貴的事同看旁人的,不相干的事沒什么不同,可在長安呆了近二十年,看的多了,多少也能生出一些‘富貴轉頭成空’之感,“這些年我等看到的突然倒的權貴還少嗎?小主子……該早做準備才是!”
勸說的話本是自己提的,可話語才出,兩個老仆便忍不住再次落淚:道理……誰不知道?他們都知道的道理,小主子會不知道?可準備……拿什么準備?錢財可以靠舞姬賺來,而想要那王位,需要的是兵馬,這卻是再多的舞姬也無法做到的。
“莫哭!”大宛質子王子看著兩個垂淚的老仆說道,“所以我才這般關心這些漢人權貴的斗爭,我知曉漢人有句話叫做‘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些權貴一旦在大榮犯了事,混不下去了,便也只能往大榮之外的地方逃,大榮之外,那些西域諸國便是他們最好的藏身隱匿之地。屆時捧個傀儡,隱居西域,自是他們最好的選擇。而我的身份,毫無母族背景相扶,又和他們這般熟悉……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之一,至于成為傀儡之后的事,那到時再說吧!”
“可那些是壞人吧!”兩個老仆聞言忍不住說道,面露憂色,“這些人若不犯事,長安這般的地方……誰愿舍了這么大的家業往外逃?和壞人合作……不就等同是與虎謀皮?危險的緊啊!”
“我也不想同壞人合作,可是好人……哪里需要遠離故土?且還是這般繁華的長安?”大宛質子王子搖了搖頭,嘆道,“有舍必有得,不是每個人生下來便什么都有的,很多時候總是勢必要舍棄一部分的。我見長安城這么多貴人,那些事事圓滿的……終究是難得一見的。”
窗外的驚雷一道接一道的撕裂天際,看著那烏壓壓的天幕中閃過的道道白光,聽著耳畔隆隆的雷聲,大宛質子王子喃喃:“也許……生下來擁有太多也不定是好事,那些人……就是太貪心了。”
“當然,貪心也不定是壞事,可能力不濟卻貪心太盛卻是壞事了。”看著天際那一道道撕裂的雷光,大宛質子王子忽道,“其實……當真沒有這個機會的話,我在這長安城開一輩子食肆,做個富貴閑人也是極好的。在長安,雖……離我那權勢遠了,卻是當真逍遙自在,看的都是旁人的起起落落,大喜大悲,自然能平常心對待。可一旦這大起大落上及自身,我怕是也不會這般鎮定了。”
當然,他有這等感覺也不是空穴來風的,大宛質子王子笑了笑,對身后兩個神情茫然不解,卻一向忠誠的老仆說道:“那一日,那位長安府以及大理寺的兩位大人走后,可還記得又來了一位大人?他問了……那包廂里幾個,”說到這里,這位藍眼高鼻的西域王子指了指那絲竹聲敲的震天響的包廂,道,“他問了那包廂里幾個日常在我這里的花銷,我將賬簿拿給那位大人看了,那位大人看過之后便讓我謄抄了一份賬簿,將那原本的賬簿帶走了。”
說到這里,在兩個老仆驚愕的眼神中,大宛質子王子笑了:“大榮對朝廷官員并不苛刻,單靠俸祿養得起一家老小的朝廷官員不少,可單靠俸祿要日日在我這里最上等的廂房中買醉,花錢點我這里最美最貴的舞姬花魁作陪,那可不是單靠俸祿養得起的了。”
“不靠俸祿的話難道靠的是家里?那家里的營生出處可干凈?若是祖上積攢下的……那祖上錢財的來源可干凈?若不是自家里來的話……那些營生又是自哪里來的?靠節省,省出來的么?”大宛質子王子說到這里,搖了搖頭,“可那些俸祿……便是一文不花,也省不出這樣的金山啊!有些事……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