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面的帳自然是每一筆的銀錢往來都記得一清二楚,也有辦法收回來,至于那口頭的……雖說不定當真能收到銀錢,可也指不定什么時候用的好的話,能收到旁的補償呢!是以自是要記清楚的。
心思轉了一圈,大宛王子瞥向面前憤怒摔了玉骨扇的郭家二郎,又看向他周圍或半躺在床塌上,或跪坐在那里的舞姬們,一個個妝容精細、曼妙美麗……他這里的舞樂姬們的姿色他自是清楚的,尋常青樓中大多罕見這等姿色的。
可這般精細美麗的花兒開在眼前,郭家二郎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心里的情緒全然被那遠在數條街開外,迷途巷深處的露娘所左右了。
想到這里,大宛王子只覺自己好似隱隱觸到了露娘手腕的一角,卻又看不真切。
爭是不爭,不爭是爭。他只覺得這一刻忽地好似明白了這八個字的真正含義。
厲害啊!心里嘆了一聲,重新看向面前兀自在那里生悶氣的郭家二郎,大宛王子瞇眼細細審視了起來:這張‘體面人’的皮想不到還可以這般的為我所用,他算是學到了。
沒有人不允許郭家二郎去看那露娘的真容,露娘也從來不曾拒絕過郭家二郎,那郭家十三老爺更是沒有說過以及做過什么得罪郭家二郎的事。他只是長情,只是日日過去那迷途巷探望被毀了臉的舊情人罷了。
一輛馬車往門口一堵,卻叫好面子的郭家二郎下不去臉來看一個隨便砸錢就能叩開大門的暗娼的真容了。
畢竟,那可是旁支的、老男人所相中的人,哪里是他這尊貴嫡支、正當適齡的公子所能遷就的呢?說出去,他郭家二郎還要不要面子了?
真妙啊!大宛王子的目光落到了自己面前案幾上的茶杯之上,伸手端起茶杯將里頭的茶水一飲而盡。茶水里除了茶葉之外,還加了一枚青橄欖增味,他一貫喜歡這等吃法,茶水入口,茶杯放還到案幾上之后,口中那青橄欖的余味卻仍然不絕。
雖說他亦不曾見過那位露娘的真容,可……想起露娘讓郭家二郎見到的臉,不論是畫作上的溫夫人的那張臉,還是大理寺衙門門口那位溫娘子的那張臉,哪怕不提那些在外的名聲,都是罕見的美人。按說讓郭家二郎這等‘體面’的‘混世魔王’先過足眼癮看了這兩張臉,再看自己的,露娘的模樣,當是比這兩人的臉更好看才是。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隱隱覺得露娘的真容應當不會比這兩張臉好看的。
轉頭瞥了眼靠墻立著的銅鏡,看向銅鏡中的自己。他那遠在千里之外的大宛的便宜父王好美人,他的生母還有那些父王后宮里的妃嬪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若是真的美至比溫夫人、溫娘子還美的臉,以能施展出“爭是不爭,不爭是爭”這等手腕的露娘而言,又怎會看得上眼前的郭家二郎?
要知道那位大理寺的溫娘子身邊的便是那位神童探花郎。雖說這位神童探花郎不好拿捏,可除了他之外,這長安城還有那么多的勛貴子弟,找個好拿捏的難道還尋不出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