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大欺主!”林斐不再用那微妙的語氣說話,轉為了尋常清冷的語調,他看著那幾個奴仆說道,“不說你家主子是個瘋的,便是不瘋,遇到這等斷了供的大事,且這斷供之事是一看就知道會牽扯到你等的大事。這等隨時沒了供養,吃飯都成問題的事垂在眼前,我若是你等,哪里敢離得你家主子的左右?不得千萬看好了你家主子,想辦法將那出錢的郭大老爺哄回來?如此,你等那么多人又怎會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看不住?”
“說吧!出事之時,你等人在哪里?”林斐說道,“究竟是先發現你家主子出了事,過后做樣子四處搜尋了一番,為自己尋個不在場的證人,還是當真如你等所言的那般,你等是個忠仆?既是忠仆,不如先解釋一番先時怎會看不住一個弱女子的。”
幾個奴仆臉色頓變,事已至此,自是也不用權衡什么利弊,藏著掖著了,而是直接將原委說出來,莫被牽連進這等人命官司要緊!若當真牽連進人命官司了,往后自己哪里還尋得到糊口之處?哪家會要一個牽連進主子人命官司的奴仆?
幾個奴仆的反應一一落在了一旁的劉元等人的眼里,這些奴仆的心思好猜的很,劉元等人自也清楚他們在想什么。只是看著這群擔憂往后生計的奴仆,再看一旁哭嚎不已,斷了祖業的成衣鋪東家父子們。
雖一時或許會被那突然砸下的銀錢蒙了眼,迷失了本性,可當往后的生計之路被斷時,那清醒幾乎也是一瞬間的事。
真真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對那余生的飯碗,真真是不論靠祖業吃飯的成衣鋪東家還是奴仆,都是一樣重視的。
劉元等人感慨了片刻之后,便聽那奴仆直接交待了自己的去處:“郭大老爺離開之后,我等都慌了!夫人在哭那郭大老爺不要她了,我等慌的卻是生計問題!”那奴仆說到這里,唏噓道,“畢竟,我等這些人里頭也只有夫人是神智不清的,我等卻是清醒的。”
這話本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感慨,那‘于美人’是個瘋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奴仆說的也盡是事實,可不知道為什么,這隨意的一聲唏噓此時聽起來卻有種莫名的微妙之感!
什么叫只有夫人——這個哭郭大老爺不要她的是神智不清的,我等——慌的是生計問題的卻是清醒的?
對著這群在這只籠中雀手下吃了那么多年飯的奴仆們,劉元忍不住提醒道:“你等……不要罵人啊!”
什么叫不要罵人?正在說話的奴仆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旁幾個奴仆踢了兩腳,待到回過神來自己方才隨意一聲唏噓說了什么時,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旁的魏服看著這群奴仆的小動作,忍不住說道:“也只有神智不清的主子才養出了你等欺主的奴仆,整個長安能達到你等吃用水準的奴仆實在不多見!”魏服說到這里,瞥了他們一眼,又道,“實不相瞞,這般山珍海味的供養,比我等朝廷命官吃用的還好呢!”
含沙射影的謾罵自是誰都會,誰叫這群欺主的奴仆實在不像話呢?那么大事當前,竟沒一個人在主子身邊守著,相反,還盡數跑外頭去了。
這般欺主又棄主的奴仆雖飽受詬病,可跟沾上官司比起來,通通都不算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