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著鴇兒姐兒,將自己等人送進了包廂里,李成梁這才從袖筒里摸出塊碎銀子,隨手拋給了那鴇兒,吩咐道:“我們兄弟要先談些正事兒,先把好酒好菜備下,出挑的姑娘也都給爺們留著。”
“好嘞!”
那鴇兒脆聲應了,喜笑顏開的道:“咱這兒的姑娘吹啦彈唱樣樣精通,還有兩個會念佛經的,要不要一并給您留著?”
“佛經?”
李成梁聞言一愣,愕然道:“念佛經作甚?”
他進京后就一直忙著跑官兒,顯然并沒有留意到,京城百姓們對佛道兩家的熱捧。
“不用了,留幾個好皮相的就成!”
麻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又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對了伯成老弟,官印發下來之后,你那東廠千戶的牌子可還在?”
“在呢。”
王守業順手撩起袍子,就見個象牙雕的牌子晃悠悠掛在腰間。
那老鴇臉上的笑容登時一僵,隨即忙奴顏婢膝的,領著姐兒們退了出去,還特地交代不得招呼,千萬不要靠近這里半步。
“王老弟還是東廠的千戶?”
李成梁對此也是頗為詫異,所說東廠近些年被壓制的厲害,但廠衛親軍還是并稱為軍方最清貴所在。
既然在東廠做到了千戶,為何還調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山海監,做個什么守備?
“山海監本就是廠衛搭的底子。”
麻貴頗有些顯擺的解釋道:“現在衙門里當值的兵,全都是錦衣衛小校——順天府、五城兵馬司、羽林衛,也都要聽咱們調遣呢。”
這下李成梁更是好奇了,連聲追問山海監究竟司職什么營生,怎來得如此權柄。
“這個么……”
麻貴看了看王守業,顯出些猶豫之色來。
“李老哥還是不要多問了。”
王守業笑吟吟的接過了話茬:“山海監新設,咱們這些人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也不知哪兒犯忌諱、哪兒不犯忌諱——沒得多說幾句,再牽連了老哥你,反而不美。”
頓了頓,他又正色道:“老哥進京襲爵的事兒,我已經聽崇秩兄說過了——不過小弟其實也才來京城沒多久,在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都沒什么相熟之人。”
李成梁聽到這里,心下登時涼了半截。
好在王守業很快又話鋒一轉:“這樣吧,我先托人打聽打聽,能找到門路自然最好,若是不成的話,老哥怕就只能另請高明了。”
李成梁心下已是涼了大半,但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擠出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拱手道:“有勞王守備了,事成之后李某必有重謝!”
其實他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份厚禮,但現在看王守業這口風,卻臨時改成了事成之后才有重謝。
李成梁心下已然失了指望,所以接下來就再沒提及此事,推杯換盞幾輪下來,氣氛反倒因此愈發融洽了。
互相說了些邊鎮、京城的趣事,也不知怎么的,就說起了時下的募兵制,也就是邊軍營兵體系。
李成梁和麻貴一致認為,這自嘉靖朝盛行的募兵制,雖然能緩解時下的困頓局面,但卻并非長久之計。
因為統兵的將領,一多半還是出身于地方衛所,制度體系雖然變了,但這些世襲軍官的思想觀念,卻幾乎沒有多少變化。
久而久之,衛所制的種種弊端,也必然會在營兵系統里重演。
王守業畢竟是門外漢,聽兩人發了幾句牢騷,忍不住就追問道:“那有沒有什么法子,能避免營兵染上衛所的老毛病?”
“難!”
李成梁先道了個‘難’字,沉吟半晌,又搖頭道:“難的很!”
他看上去似有些刻意遮掩,多半是不敢交淺言深的緣故。
“好了、好了。”
麻貴笑著岔開了話題,向門外一指道:“操這份心作甚,及時行樂才是要緊的!”
李成梁轟然應諾,推開房門一聲吆喝,不多時幾個姐兒便裊裊婷婷進了包間,奏響了靡靡之音。
【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