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陛下管事嗎”
葉傾懷聲音沉了沉,道“幾天前,就在景壽宮的前廳里,他曾直言問朕為什么要插手朝中事務,可是因為后宮中不好玩。”
她話音一落,秦寶珠猛地坐了起來,忿忿道“他這么說話他也太囂張了吧”
黑暗中一個人影這樣一動,連帶著空氣中的風也有了些殺氣,葉傾懷被驚了一下,支起了身。一道月光從窗楹的縫隙間照進來,正好落在葉傾懷與秦寶珠之間的地面上,隱隱約約地映著秦寶珠的一雙閃亮眸子。
“陛下沒收拾他嗎”
聽到“收拾”二字,葉傾懷又笑了笑,問道“你覺得朕該怎么收拾他”
秦寶珠怔了怔,道“把他殺了或者罷免了他的官。”
葉傾懷搖了搖頭,道“這些朕都做不到。朕沒法收拾他,也收拾不動他。”
“為什么”秦寶珠不解道。
“首先,朕若要罷免他,便要有個名頭將他拿下。以顧世海在朝中的威望,若是提出此事,只怕有一大群人要替他說話。尤其是那些言官,引經據典借古諷今能說得朕都覺得自己犯了大錯冤枉了忠臣。縱然是將他拿下了,當朝次輔定罪需得由三司會審。這三司中全是他的人,都聽從他的差遣。便是他有罪,上了公堂也會變成無罪。所以朕,罷免不動他。”
“至于你說的殺了他,當朝天子刺殺次輔”葉傾懷頓了頓,輕笑一聲道,“如此離奇之事,不知后世史書要如何評斷。朕與他,還遠不到如此地步,一時做不出這樣拼命的事來。”
“可是他都那樣那樣欺辱陛下了”秦寶珠還是難掩氣憤。
“此事只要不傳出去,便無損于天家威嚴,便沒什么所謂。”
“我不是那個意思。”秦寶珠有些生氣,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最后她問道,“我是說,他那樣說你,你不氣嗎”
葉傾懷怔了一下道“氣啊。朕還為此打碎了一只杯子呢。”她又正色道,“但是朕現在沒法動他,不僅僅是因為朕制不住他,更重要的是,朕現在不能動他。禮部、刑部、兵部都在他的管轄之下。尤其是兵部。禁軍、三法司衙門、京畿九門衛他都掌管著大半,州府節度使八人中至少有三人是他的親信,若是他突然有個三長兩短,這些部司立即便會亂作一團。內憂必招外患。三年前允州才吃過敗仗,被北狄奪去了白山以北三郡,若是朝中再有異動,北狄必會伺機南下,到時候,只怕整個允州都危險。”
她說著說著,心中又憂慮起來,不禁蹙起了眉,兀自沉吟道“朕確實惱怒顧閣老,但是,朕又不得不倚仗他。說實話,就算是朕當真將他扳倒了,換一個人上來,這個人是不是能比顧閣老干得好,朕心里也沒有譜。”
秦寶珠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但她轉念一想,對葉傾懷道“陛下說了這么多,思慮了這么多,每一句說的都是朝廷,沒有一句關乎自己。陛下明明就是心系朝廷心系得緊,為什么還要說禪讓皇位的話陛下真的放得下心把天下交托給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