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懷不為所動,林聿修在她身后繼續道:“陛下,在您看來,十萬人或許只是寫在紙上的一個數字,但這些數字背后,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能就是他們苦難重重的一生,請您慎重。”
說完,他又磕了一個頭,看著手中的官帽,似乎猶疑了一下,并沒有戴上,而是捧在上手躬身退出了房去。
身后傳來屋門關上的聲音后,葉傾懷才送了挺直的脊背,低頭嘆了口氣。
她回過身,扶著書案,在桌前疲憊地坐了下來。
書桌上滿是攤開的書卷和奏折,中間是那張她擬到一半的圣旨。
她本是計劃讓陸宴塵對慶縣叛軍進行勸降,若是他們不降,便殺掉一部分鬧得厲害的,其他的以獲罪之身發放給潁州軍服徭役。
但看林聿修今日的模樣,恐怕他不會眼看著葉傾懷如此行事。以他的性子,就算為了此事專門寫出一篇文章來抨擊朝廷也是有可能的。
葉傾懷一想到那樣的局面就覺得頭疼。
陳遠思和林聿修的立場都非常明確和堅定,他們的態度也代表著朝中兩種不同的聲音。林聿修的官位和威望雖然遠遠比不上陳遠思,但最近葉傾懷發現,他的身邊也逐漸聚集起了一些官員,在朝議時會附和他的意見,奏章中也經常與他提出類似的建議,這些人多是太清閣學士出身,另有三兩個和他同是今科進士的新進官員。雖不至于像陳黨和顧黨那樣形成黨派,但也算是朝中一種新出現的聲音。
這本是葉傾懷樂見其成的事情,但是今日看來,此事也有令人頭痛之處。
當真是越有本事的人越難控制。
她甚至都開始理解顧世海的用人邏輯了。當年史太平因春闈舞弊案被撤職處置時,顧世海曾在宮中與葉傾懷吵過一次,那時他便主張朝廷春闈就該選用些聽話的庸才,而不是腦子好使嘴又伶俐的聰明人。
彼時,葉傾懷深覺荒謬。
可如今輪到她坐在掌權的位置上,她竟覺得顧世海的理念似乎也有幾分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