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從省會機場起飛,在空中跨越五百公里而來。
“商先生,我們在哪里降落”飛行員操縱著駕駛艙,令手中這一架雙發旋翼直升機懸停在可以目視地面的高度。螺旋槳的破風聲震耳欲聾,他不得不拎開一邊耳罩,用吼的說話。
許許多多的人都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此時此刻天空中會出現直升機。
是劇組的嗎之前沒聽空飛組提過。
鮮綠的人影在雪上只是小小一點,像一抹嫩芽。
商邵瞳孔驟縮。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單單認出了她。
心中強烈的直覺那么不詳,他不顧一切要飛機降停。
“那里不可以”飛行員回道,探身俯瞰地形“我只能把你往那邊放下”
那里是一處天然平臺,稍矮于山腰,離應隱的直線距離過百米,但如果要徒步上去,恐怕得十幾二十分鐘。
“用云梯”
“做不到你沒有經驗,我要對你的生命安全負責下面地形復雜,以云梯的高度跳下去,你可能會被樹枝穿透”
他不再聽商邵的命令,推著操縱桿緩緩下壓。直升機俯沖而下,螺旋槳帶起劇烈氣流,將雪刮得起舞。
懸停數秒后,飛機降落。只是還未停穩,機上的男人就縱身跳了下去。機艙內,只剩未掛起的耳麥來回晃悠。
雪太深了,而他對中國內陸的氣候一無所知,只穿著一雙黑色巴洛克皮鞋。一腳下去,雪幾乎沒到小腿,拔起時,積雪落進鞋中,濡濕他的褲管鞋襪。
那懸崖幾乎和他夢中的一模一樣。
他眼睜睜看著她墜落,她太輕了,墜落空中時,如一只沒有重量的風箏,被大風刮得無處依傍。
商邵大步大步地跨越,山腰線是濃密的雪嶺云杉林,深雪之下,枯枝斷木橫亙,他被絆了一跤,跪倒在雪中。顧不上掌心被什么枝椏刮破,他不顧一切用盡全力向上攀登。
血一點一滴地滲進雪中,如野漿果。
晚一點,再晚一點。
慢一點,再慢一點。
別那么快就走。
徹夜未眠的心臟因為劇烈的跋涉而絞緊發疼,他一手捂住心口,呼吸道被冰冷灼燒,每一口都有一種刺痛。
他答應了要托住她的。
好像夠久了。
應隱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得骨頭縫如上銹僵硬。
她垂下眼眸,將手機輕輕地放到雪上。她不想它被摔壞,里面還有許多重要的東西,還是base的地址要讓俊儀看到。
從原野的崖上看,世界銀裝素裹。這樣美麗,她已看夠。
下一次再來玩。
應隱將手從溫暖的口袋中伸出,從翻立交疊的衣領開始,一點點地撫過、撫平,又將兩側袖子輕輕地拍了拍,掃去雪沫。最后,她深呼吸,微微笑,往前,平靜地優雅地走著。
好可惜,她還不知道,他為他們孩子取的是什么名字。
“應隱。”
她聽到有人叫她。
雪吸納著所有的回響,一切聲音在這里都顯得寂寥,寂寥得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