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川跪在地上,看著皇帝在面前來回踱步,伴著一聲聲訓斥落下來。
“像什么樣子”
“這跟大街上強搶民女的紈绔子弟有什么區別”
“他霍蓮是什么人”
“朕親自封的都察司都督,在朝堂上位列前三。”
“朕的臉都跟著丟盡了”
雖然皇帝在罵,但跪在地上的朱川沒有害怕,小聲喊聲陛下。
“我們都督也不是有意的。”他說,“不是有句詩說情不可耐”
皇帝抓起奏章砸他身上“沒讀過書就少說些話”
看著這個馬童出身的侍衛,皇帝覺得自己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你滾出去,讓霍蓮來跟朕說。”
朱川響亮地叩頭應聲是,但沒有立刻起身退出去,而是說“陛下息怒,都督可能會來的晚一些,都督現在也不敢離開,萬一人出了什么事”
人出了什么事這句話,皇帝聽得懂,勾起了曾經的回憶,當初霍蓮索要梁賊之女就是這樣,告假說要守著。
“她不愿委身與我,一心要自盡。”
當時皇帝勸了說沒必要,天下的女子多的是,何必呢,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霍蓮不聽“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我才不管她的心,我只要人。”
真是可怕,不過講情講理的霍蓮也不是皇帝要的人,皇帝便沒有再斥責,一個本該死的謀逆犯婦本無足輕重。
但現在怎么又來一個
“他還擔心人出事”皇帝氣道,“他也知道這是清白人家的女子,還是朕剛點的翰林官的妹妹”
朱川點點頭,誠懇說“是,所以要是死了,陛下也臉上無光。”
皇帝抬腳踹朱川“朕是不是還要謝他為朕著想啊”
朱川順從哎呀一聲歪倒在地上“陛下,人不能送回去啊,都那啥了,送回去也活不了。”
那啥是那啥
皇帝瞪眼,是說已經被霍蓮
“真是不像話不像話”他再次踹朱川。
朱川哎呦哎呦連聲“陛下息怒啊,陛下仔細傷了自己,臣自己來。”
他說著果然劈里啪啦自己打自己。
正熱鬧著,門外有內侍探頭,喚了聲陛下。
皇帝喝道“誰都不見”
但內侍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刻離開,而是神情遲疑,小聲說“陛下,是陸翰林求見。”
皇帝一怔,劈里啪啦打自己的朱川也停了下來。
“你看他干的好事”皇帝咬牙罵朱川,“人告上門了”
朱川忙跪直身子抱著皇帝的腿急急說“陛下,可不能讓他進來”
皇帝一腳踹開他“朕又沒做賊,朕為什么不能見他”說罷對內侍高聲道,“宣”
陸異之雖然是皇帝欽點的翰林,但官職地位并不能隨時面圣。
翰林們是輪班在皇帝跟前隨侍,除非皇帝特意點誰來。
陸異之以往只是比其他翰林多一些被指點召喚。
聽到內侍笑呵呵告知皇帝宣他進去,陸異之稍微松口氣,看來他在陛下面前還是有一點位置。
御書房里只有皇帝一人,不過陸異之敏銳地看到簾帳后有一只鞋子露出來,不是內侍們的鞋子,是官靴,其上還繡著金線。
鞋子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沒藏住。
陸異之的心微沉,也釋然,都察司的人才是皇帝最貼身的,地位不是他一個新晉翰林能比的。
但既然藏起來是皇帝的意思,陸異之自然裝作不知道,站定在龍案前俯身施禮。
皇帝也在打量陸異之。
這個年輕人縱然穿著很普通官袍,也氣質不凡,有才學當然是皇帝看重的,但好相貌也讓的確讓皇帝更多關注他。
陸翰林這般好相貌,他的妹妹必然美如天仙,所以讓霍蓮動了心發了狂。
要說身份,比起那個梁氏,陸小姐才適合當妻子。
他也是愿意讓霍蓮成家的,有家有妻有子,才更有牽掛,脖子里的鎖鏈也才更牢固。
陸家么,商戶出身,家勢單薄。
至于朱川適才嚷嚷的擔心陸異之來要人,皇帝把人還回去,其實是多慮了。
從得知消息那一刻,皇帝就沒想過把陸小姐送回去。
事已至此,人當然不能還回去的,跟霍蓮已經不清不楚,滿城傳遍,清白人家哪里容得下,回去也不過是自縊身亡這一條路可走。
人真死了,他怎么罰霍蓮
不痛不癢的懲罰,在世人眼里根本沒用,要罵他這個皇帝昏庸縱容權臣,陸異之又是個文官,還要傷了文官們的臉面。
真問罪霍蓮那怎么可能,還不到時候呢。
所以,讓人活著,讓霍蓮如愿,這樣是他們兩家的私事,世人也只能怨恨霍蓮了。
皇帝看著面前俯身施禮的陸異之,柔聲說“免禮平身。”不待陸異之起身,又喚一旁的內侍,“搬個凳子,讓陸翰林坐下。”
聽到這話,陸異之心內一嘆,果然是最糟糕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