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俞星臣走了兩步,回頭道“先前你說要呆兩天,今日該差不多了吧若無疑慮,明日啟程可否”
楊儀微怔,心中極快尋思“可。”
俞星臣“嗯”了聲,面無表情地去了。
楊儀目送他離開,以她對俞某人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事讓他不快。
不過,那就不是她該管的范疇了。
兩刻鐘,縣衙的管事來到,說是已經將那士兵的尸首送到了驗房。
楊儀沒想到他辦事這樣利落“他的家人知道嗎肯嗎”
管事道“楊侍醫放心,他不是本地的。只多發送些撫恤銀子回去他家里就是了。”
楊儀聽了這句,倒是有點心酸,忙道“回頭我也叫人送一份聊表心意吧。”
管事卻極誠懇地說道“楊侍醫不必如此。俞巡檢的意思我是知道的,楊侍醫是想查探他的死因,若是能夠弄明白,興許下回就能救人了。想必他在天之靈也是愿意的。”
楊儀沒想到他竟能說出這些話,不禁動容“多謝”
驗房之中,楊儀看到了那個小兵。
正是前日她去探診,那個叫她不要欺負薛放、對他好點兒的。
楊儀望著他兀自帶幾分痛色的臉,先拱手,深深鞠躬向他行了個禮。
解開他的衣衫,看到腹部一道近三指寬的刀傷。
楊儀蒙了臉,取了一把刀刃,從刀傷入了進內,緩緩地將他的傷口劃開。
一股腥臭的氣息從創口透了出來。
楊儀慢慢地將傷口擴大了些,映入眼簾的,是盤曲的腸,以及上面觸目驚心地一點刀傷切痕這就是導致他死亡的元兇。
此刻那傷痕已經有些潰爛,周圍腹腔之中漾滿了鮮血,以及許多污濁之物,把腸都要淹沒了。
望著眼前慘狀,回想前日小兵尚且能開玩笑的模樣,楊儀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那時候,他必定是無比痛苦的,可竟然還能強作歡顏。
不也許那一刻,因為聽她親口承認薛楊兩家議親的事,他確實短暫地忘記了這份難熬的痛。
可對楊儀來說,要早知道他是這個結局,就該毫不猶豫給他剖腹哪怕試一試。
請門外的小兵提了干凈的水跟細麻布進來,楊儀仔細地清理士兵臟腑之中的污血跟穢物,一直用了兩桶水,才總算妥當。
她重新觀察創口,心中默默判斷如果能夠剖腹,該怎么行之有效地調治。
在素問中所記小腸者,乃受盛之官,化物出焉。
意思便是承接著胃而出之物,然后緩緩消化,再行下撤。
從傷處的情形來看,是因為小腸受損,里間的穢物溢出,在腹內作祟,更加引發諸多癥狀。
楊儀耐心地將受損的腸壁修理干凈,小心地用桑白皮線縫合了起來。
然后才又一段段重新放回了腹中,最后將尸首的創口重新縫合,替他穿上了衣裳,打理整齊。
從頭到尾做完了這些,已經近兩個時辰。
門口的士兵一直向內觀望,又不敢打擾。
直到這時,才小聲地問“楊太醫,好了嗎”
楊儀吁了口氣“可以了。勞煩再取水來。”她站的有點虛脫。
小兵早就備好了,忙提了進來。
楊儀洗手。
小兵壯著膽子去看桌上的尸首,卻見衣衫整齊,沒有先前看著那腸穿流血的駭人模樣。
他很是敬佩地問道“楊太醫,你給齊大哥把傷口料理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