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目光所及,望著的卻是赫連彰的右心處。
因為刀刃是向著左邊開的,所以右心室其實不能看到全部。
只能從胸中骨的方向,瞥見半邊。
楊儀盯著那顆心,眉頭微蹙。
張太醫跟她不同,他雖是太醫,卻沒有真刀真槍地看到過人的心,腦,五臟六腑等。
是因為跟著楊儀,才“被迫”窺得一二。
對于人的“心”,他只知籠統,不知詳細如何。故而他不曉得楊儀為何盯著赫連彰的右心看。
“怎么可有不妥”張太醫問。
楊儀道“他的心,很正常”
“這不是很好嗎”張太醫脫口而出。
楊儀沉默“尋常人心在左,肝在右,但是他的心在右,肝呢要是他的心在右,肝在左,倒也跟尋常人沒什么不同,只是都長反了而已,但如果只是心長在右邊,而肝臟等卻并未對調,而是跟常人一樣位置,他會不會”
張太醫明白了她的意思。
五臟六腑的運行自有一番規律,多半的人都是心在左肝在右,倘若心在右邊,而肝臟在左,五臟六腑也隨之對調,那自然運行起來也跟常人一般無二。
可如果只是心在右邊,而肝也在右邊等等,那么就大違常理,很難說這個人以后會怎樣。
楊儀指了指胸中骨處的一根血管“你看,這里兩道是通往肺的,左右肺自是無恙,可是這些”
雖然張太醫頭一次看,不太懂,但仍覺著很不舒服。小甘在旁道“有點怪形怪狀的。”
楊儀道“對,這是畸形了。”
張太醫悚然而驚。
楊儀欲言又止“罷了,先料理再說吧”
她對這個自然也是沒有把握,但本來開胸就是風險極大,既然已經冒險,何必猶豫,不如做個徹底。
如果這次赫連彰能活,她處置了他心室上這些因為天生心右而生的畸形血管,那他必定能夠至少多活幾年。
但要是不做,心室上的癥狀何其復雜,就算赫連彰這次掙扎過來,這心室的問題,遲早一日會突然爆出,說句不好聽的,就好像是放了個點燃了引線的爆竹在他體內一樣。
室內點了十幾只的蠟燭,勉強可用。
處置了血管,張太醫負責縫合,楊儀退后兩步,本要在椅子上坐下,卻扶著椅子邊兒跌坐在地上,她已經盡力,甚至不在乎后果如何。
等張太醫也縫合完畢,赫連彰仍是沒有醒來。
已經過了子時。
俞星臣來找楊儀的時候,正小甘扶著她,伸手在給她撫胸順氣。
靜靜地,俞星臣在門口站了半晌,直到小甘察覺“俞大人。”
楊儀微微睜開眼睛,卻又疲憊地合上。
俞星臣走了進內,看她的臉色越發不好形容了,透凈而薄白的像是對著日色照看的薄胎瓷,極其難得而極其易碎。
思忖了會兒他道“你也不必想太多,北境就是這樣,生死無常。或者說,其實舉天下也是如此。”
楊儀垂首。
俞星臣輕聲一嘆,道“晁將軍分析,這次動手的十有是北原人。北原一直派人在北境各處滲透,能做到這種地步,只有他們。”
她終于開口“他們為什么要找我。”
“為什么”俞星臣蹙眉,想了會兒“也許你是皇上欽封的第一個女太醫、永安侯,更是臣民百姓心中妙手仁心的神醫,而且價值一座丹崖啟云。若是毀了你,不禁北境震動,周朝也會大震。”
毫不諱言,如今對北原人來說,殺了楊儀,大概等同于一場大捷了。
只是連俞星臣都沒料到,北原人如此舉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