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漸漸地停了,天色放晴。
但黎淵的臉色,卻陰云密布。
車廂中,黎淵抱著楊儀,他原本就過于白的膚色此刻更是泛著冷然的凜白,面無表情,仿佛是冰塊一般。
因為從綿山縣救了那一對母子之后,楊儀便一直昏迷不醒,氣息奄奄。
黎淵曾經想過找大夫,不過楊儀早就想到這一節,也曾叮囑過他,一旦出現這種情形,便不必為難,也不用多事,“順其自然”就可。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銷聲匿跡,安然歸去。
只要有那些信,只要不知她的死訊,只要給他一點自己“跟著顛道士在休養生息”的希望,薛放就不至于如何。
只要他好。
這是楊儀唯一也是最后的心愿。
楊儀沒料到的是,陳獻竟追了上來。
陳獻攔住馬車。
當看到黎淵懷中合著眸子的楊儀之時,陳十九幾乎后悔自己這一路疾馳而來了。
他不想看見這一幕,這簡直是平生難以接受的噩夢。
同時陳獻大為不解,他盛怒之下甚至質問黎淵“你要帶她去哪里她病的如此,為什么不趕緊回京”
黎淵不想跟任何人解釋。
陳獻怒道“你說話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幾乎懷疑小公爺是用心不良。
黎淵冷淡地看著他道“我也不知我想干什么,不如你教教我。”
這卻是頹絕至極的真心話,并非賭氣或者挑釁。
陳獻雙眼微微一瞇,盯著他的眼睛,終于看出了小公爺那雙清冷鳳眸之中的絕望漠然。
此時,江太監在外道“十九郎誤會小公爺了。這都是永安侯的意思,他不得不照做而已。”
陳獻壓住心中火,道“儀姐姐的什么意思”
黎淵冷笑了聲。
江太監的聲音很低,透著難過之意,道“十九郎如何不明白永安侯為什么不回京,為什么要往這常人找不到的地方走。為何要隱瞞自己的病癥”
陳獻愣怔了片刻,他畢竟是個極精明的心性,猛然道“難道是想要瞞住此事是為了十七”最后一句,脫口而出。
黎淵開了口“你既然知道了,最好就照做,不要白費了她一番苦心。”
陳獻深呼吸“可、可紙里包不住火,遲早晚”
黎淵扭開頭。言盡于此。
如今楊儀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頹喪的一個字都不想再說。
滿心只想著該如何陪著她。
俞星臣是在三月中旬的時候,到達京城的。
正是春風送熏,草長鶯飛的時節。
但是望著七里亭那些垂地的柳樹,蔥蘢的玉芽玲瓏可愛,俞星臣的眼底卻也是一片仿佛冰峰似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