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曉云邊擦眼淚邊道“是一戶姓賀的人家,說他家過世的老嬸子,曾經說過你還活著,在申城工作。我就給了張家人一筆錢,要到了你母親張伽語的地址,她說你改名叫謝微蘭了。現在大陸這邊對華僑回國尋親還比較愿意幫忙,我就找到了你現在的地址。”
盧曉云說到這里,望著謝微蘭道“懷薇,你跟我走吧盧家現在就只有我們倆個,我在歐洲還有一些薄產,我百年之后,這些都留給你。”
謝微蘭有些恍神,好半晌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考慮一下。”她從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地方,但是當姑姑一提出來的時候,她竟然立刻就生了離開的心思。
但是,她生性謹慎,覺得還是要再考慮一下。
盧曉云也沒有逼她,和她說了些在申城見到她生母的情形,“她老了很多,我報了姓名,她才認出我來,我問你的消息,她說你過得很好,比跟著她要好很多”
謝微蘭聽到這里,有些沉不住氣地打斷道“好的,盧女士,我再想想,今天我這邊還有工作,不便再招待你。”
“哎,好,好”盧曉云望著她,眼帶祈求地道“薇薇,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是你親姑姑,我不會害你的。”
“好,我會慎重考慮。”
這是她和盧曉云的第一次見面。當盧曉云第二次來找她的時候,她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和盧曉云一起去歐洲。
她回了一趟申城,想去探視一下干媽,但是干媽不愿意和她見面。她也知道,干媽是不想耽誤她的前程,干媽不知道,她早就不在體制內工作了,影響不到她。
站在監獄門口的時候,她隱隱想著,大概她這前半生體會到的一點母愛,就是從林岫云身上,干媽不僅幫她擺脫了藏季海的陰影,還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寫文章,如何分析時政,如何在體制內行走。
而干媽所求的,是希望能手把手地教出一個優秀的政界新星,一個不像她兒子那樣,遲早要吃槍子的后輩。
謝微蘭離開申城之前,去見了干媽的獨子姚亞文。曾經干媽一直以為會挨槍子的兒子,并沒有挨槍子,而是在廢品站上班。謝微蘭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用干抹布擦一塊陶片,看到她來,還有些意外。
搬了張四腳算齊全的椅子讓她坐,謝微蘭直接道明了來意,“我姑姑回國來找我,我預備和她一起去歐洲,這是我身上一半的積蓄,”說著,遞了一個信封給他,“我可能以后也不會回來了,這是孝敬姆媽的,她要是出不來,給你也是一樣的,她以前最擔心你。”
姚亞文瞥了一眼,他最近確實缺錢,伸手接了過來,“算我借你的,你給我留個地址,我以后手頭寬裕,就還你。”
謝微蘭笑笑,并未將他的話當真,但還是留了一個地址。實際說起來,姚家人才是她的親人。
她和姚亞文向來沒什么交集,這人在六十年代就愛投機倒把,父母想把他往仕途上推,而他自己一門心思想做生意。這也是干媽斷定他遲早吃槍子的原因,可是正因為他的執拗,使得他在父母出事以后,能夠全身而退。
雖然目前在這廢品站的小院里茍且地活著,但是謝微蘭知道,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新的時代到來了。提醒他道“你要是在這邊待膩了,去南方看看吧,那邊挺不錯的。”
姚亞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眼,“好,我有機會去看看。”
倆人稍微聊了兩句后,謝微蘭就提出了告辭,但是姚亞文喊住了她,“確定了嗎真的是你姑姑別給別有用心的人騙了。”
謝微蘭聞言,不由莞爾,“確定的,我成孤兒的時候,已經有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