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是愛吃嗎”
郗安回答的理所當然,林傾白的手卻在案幾下抓住了衣袍。
“你怎么知道。”
郗安笑著說“上次府里的小青子從老家回來不是帶了一袋野果子,我看師父在那堆果子里只挑著山莓吃,就知道師父喜歡,我還特意去問過涼大夫了,她說吃山莓對師父的身體有好處我才去摘的,師父,你喜歡不喜歡啊”
山莓一般多長在陡峭的山上,數量稀少,采摘困難,所以在集市上也鮮少能夠買到。
林傾白甚至不愿去細想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爬到山上給他摘果子。
林傾白看著郗安臟的像小花貓的臉,還有沾滿泥水的衣服。
方才還未消散的怒氣,此時全部散了,只留下了心疼和內疚。
林傾白只覺得喉嚨干澀,半響才低聲說“喜歡”
郗安一下就笑了,他眉飛色舞的指了指殿外說“外面還有一大籃子呢師父,等到過兩天出太陽了我就把果子曬成果脯,師父以后喝藥的時候吃,這樣師父就不怕苦了。”
林傾白啞聲的嗯了一聲。
郗安一看師父開始回應他了,立刻湊到了林傾白的身前,得寸進尺的賣乖“那師父,你還生不生我的氣啊”
郗安一向最會招人疼,每當他犯錯的時候,那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望著林傾白時,總是能讓林傾白怎么都氣不起來。
林傾白頓了頓,閉上眼睛沉聲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定會罰你。”
林傾白原諒他了,郗安剛開心的嘿嘿笑了兩聲,就看見師父皺緊了眉頭,手扶到腰上,微微彎了腰。
郗安立刻向前爬了爬湊上去,小聲問了一句“師父,你坐了那么久腰是不是痛了”
林傾白的這副身子不能久坐,但凡坐了一會就會腰部酸脹,像是揣了一個大冰塊一樣,陣陣的刺痛。
而他的手比腰還要涼,怎么揉都沒有用。
林傾白閉著眼睛沒有說話,郗安的小手就撫了上來。
孩子的手很暖和,就像個小火爐一樣暖在林傾白的腰間。
郗安已經不是第一次替林傾白按揉了。
奇怪的是,林傾白雖然身體不好,卻很少表示出自己的不適,可是郗安卻總是能夠一眼就看出來。
更奇怪的是,林傾白一向抗拒與他人接觸,就連大夫給他把脈的時候,他都要在手腕處墊上一個手帕,可是唯獨對郗安這個小孩子沒有一點的抗拒。
或許是因為郗安還小吧。
林傾白這樣想著,漸漸回過神來才感覺到郗安手上已經沒有了力道。
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發現這個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郗安睡的很香,嘴巴張著,湊近了些還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
夜已經深了,林傾白身體虛弱,只能就近將郗安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而后他又打了一盆清水,將郗安臉上的臟泥巴都擦干凈了。
林傾白的動作很輕柔,彎著腰擦了很久才將郗安臉上干了的泥巴都擦完。
等到一切都處理完,林傾白坐在床邊靜靜的望著這個孩子。
林傾白其實不止郗安一個徒弟。
換言之,他其實有很多很多的徒弟,甚至有些徒弟他都叫不上名字。
他在仙界的時候,幾乎無人不想要拜入他的門下,認他做師尊。
那些孩子一個個都是天之驕子,轉身可喚風云,抬手可撥蒼龍,卻又對林傾白很是謙卑,只要是遠遠看見林傾白都會鞠躬,畢恭畢敬的叫一聲“師尊。”
仿佛靠近了林傾白一些,都是對林傾白的大不敬。
那些孩子于郗安這種出身卑微的普通凡人相較,乃是云泥之別。
只是在仙界也從未有人會記得林傾白喜歡吃什么,不喜歡什么,更沒有人敢靠近林傾白安撫他的痛處。
這時,郗安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嘟嘟囔囔的翻了個身,成一個大字躺在了林傾白的床上,一張小臉在燭光下泛著溫暖的光。
這張臉生的那么的明媚,像是一朵向陽花,永遠都不會有煩惱。
林傾白望著床上的孩子,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頰。
終究還是個小孩子,只要好好教一教,總歸是會聽話的。
這樣想著,林傾白將他額間的碎發撫在一旁,眼里早已不見方才的冷淡,而滿是柔光。
“你啊,要是乖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