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瑤楚在一旁卻擺不出什么好臉色,她將手里的藥瓶放的砰砰作響,語氣不善的說“你怎么不先關心關心你自己病的重不重我早就說過那個臭小子命大得很倒是你這身子板脆的,恨不得風一吹就斷,現在可好被我說中了吧,那小子在那邊活蹦亂跳的,你就在府里好好躺著吧,沒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還真的是被涼瑤楚說準了,林傾白這一病還真的是病的不輕。
他身體底子很差,對常人而言只需幾天就可以痊愈的傷勢,在林傾白身上卻能久久不愈。
他膝蓋上的傷勢發炎流血,高燒低燒反反復復。
白天時林傾白昏昏沉沉,到了晚上就是夢魘不斷,他還是經常夢見郗安消失在他的眼前,醒來之后是深夜,他一人躺在床上心臟砰砰的亂跳,幾乎快要將他的胸腔敲碎。
每當這時他都需要看一看郗安寫的他的信。
郗安那瀟灑有力的字跡就是林傾白的安神藥,看著看著他的心臟就漸漸平和了下來,安穩的睡去。
時間久了,裝著郗安書信的那個木盒索性就放在了林傾白的床頭。
就這樣一躺,林傾白就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這期間京城為楚將軍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皇帝特意命人給楚將軍做了一副琉璃冰棺,可保尸身多日不變不敗,楚將軍被追封為護國大將軍,停棺在將軍府,舉國悼念,眾臣祭拜。
三日之后,在皇宮親衛的護送下,將楚將軍葬入皇陵,殊榮無比。
等到了林傾白可以下地行走的那日,他也收到了郗安的回信。
日子已經到了四月初,天氣愈發的暖和,庭院的杜鵑花開得正艷,清風吹的湖面波光閃閃。
林傾白一人坐在庭院里,拆開了郗安的信。
郗安的這封信寫的很長,之前每次都寫的是兩頁紙,而這次卻寫下了足足四頁。
在信中他寫下了潛州的漫天大雪。
雪花飄飄攘攘的落在地上,滿山之際便是白雪覆蓋,而他站在漠山之巔眺望著,能夠看見空中初升的朝陽,能夠看見白雪覆蓋的村莊,能看見邊疆高聳的守墻。
他說,就這樣一直望著,順著那條路一直望下去,他好像就可以看見回家的路,看見他腳下的這篇疆土臣服在他的腳下,看見他歸來時林傾白眼中溫和的笑。
郗安的文筆一向不好,卻在寫完了這些后也不知道哪來的心思,在信中的頗有興致的寫到。
若我歸來之時是春日,漠山云花開得最盛,我定快馬加鞭獻與師父。若是夏日,潛州桑蓮酸甜可口。若是秋日,漠山的楓葉似火更是絕艷。可是冬日,漠山只余茫茫白雪,再無其他,我只愿歸朝之時能將伴我征戰的披風披在師父肩頭,這樣師父也是伴了我。
滿滿的四頁紙,郗安寫了塞外的景色,寫了他見過的新鮮玩意,卻從未在信中提及過那場雪崩,提及過他的傷勢,也未提及過他對林傾白的思念。
可林傾白看著那些話,只覺得心口的思念如同止不住的泉水,從胸口溢到了他的眼眶。
我無事,師父惦念自己,也是在惦念我。
信的最后,郗安只寫下了這一句話。
只有林傾白知道,這淺淺的一句話,卻是郗安在鬼門關走了那么一回,遭受了多少的難以言說的苦難。旁人眼里只有郗將軍性命無憂,如此便好。
只有林傾白在乎他傷的重不重,痛不痛,雪崩時他在哪里,是如何從雪中爬出來的,那漫山的大雪覆身的時候冷不冷
最后只有一句,我無事。
林傾白手指用力捏住了那幾張消薄的信紙,閉上眼睛,淡聲說“無事便好。”
無事便好。
冬日將過,春日漸來。
又過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