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邊樹多招蚊子,蚊子藥可缺不了。”
張氏挑挑揀揀,只留下一把團扇、一包蚊子藥,剩下的連包袱卷起“我拿著吧。”
明雪霽答應著“是。”
這情形,不是頭一回了,不過她從不曾跟張氏計較過。一來計延宗一直教導她要孝順要賢惠,要她得了什么好東西首先孝敬兩個老人,二來比起把她當成仇人的蔣氏,張氏脾氣溫和得多,時常對她問寒問暖,她七歲就沒了親娘,在心里,總盼著能把張氏當成娘。
張氏拿著包袱往外走,意猶未盡“延宗那份讓你伯娘拿走了,你知不知道那里頭是什么”
明雪霽不知道。計延宗得的東西,甚至每個月的俸祿米糧都是交給蔣氏,她一概不知,計延宗也不許她問。
“你呀,就是太老實了,什么事都由著延宗。”張氏搖頭,“你還是上點心吧,我瞅著這幾天,延宗跟你那個妹妹可是黏糊得緊。”
明雪霽心里一緊,原來不止她疑心,連張氏也覺得不對。
“錢財什么的也要學著自己攥住,別總是有點好東西就給你伯娘,”張氏打起簾子出了門,“你娘家靠不住,你又沒個孩子,將來萬一有事,你可怎么辦”
孩子。明雪霽心里一痛,眼圈紅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不舍得點燈,獨自坐在黑暗里看著窗外。
那個孩子,不到三個月,還沒成形就落了的孩子。
午夜夢回,哭濕了枕頭,還不敢大聲。
都是她的錯,水邊結了冰那么滑,她該更小心點,不要跌倒才是。
計延宗一直都想再生一個,蔣氏和張氏也催,可她再沒能懷上。
她很怕,是自己的原因。家里太窮,小產后沒錢吃藥調養,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又下地干活,這幾年里月信總是不大準,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才一直懷不上。
計延宗沒說什么,但她明白,計家兩房就他一根獨苗,香火是萬萬不能斷的,她無論如何,都得生出孩子。
門外有腳步聲,計延宗回來了,明雪霽猛地回過神來,抹了眼淚迎出去,月亮底下計延宗慢慢走了進來。
月光照出他俊雅的容顏,長眉斜飛,臉上帶了酒,稍稍有點紅,他抬手解著外裳,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一點。
明雪霽一顆心沉下去。昨天的事她還可以哄自己,可今天,她眼睜睜看著他和明素心一起走的,整整一天,而且,他這樣笑。
他一向克制內斂,唯有心情好到極點時,才會忍不住這樣發笑。
“宗郎,”明雪霽壓著翻騰的情緒,“你和素心,你們是不是”
他讓明素心別再糾纏,可明素心每次來找,他都去見。他說他們之間再無瓜葛,可他一次次跟明素心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回來什么也不肯告訴她。他說的,和他做的,并不一樣。
計延宗笑容消失了,冷冷打斷她“你既不信我,還問我做什么”
明雪霽很想信他,可女人的直覺,還有他反常的舉動,都讓她沒辦法相信。撫著無名指上那塊傷疤,聲音苦澀“我不是不信你,宗郎,若是你還念著素心,那么我”
就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