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紗衣,玄色履,不緊不慢,向她走來。
元貞。
明雪霽起身就往外跑,看見珠簾外侍婢平靜的臉,猝然又站住。
她還沒有和離,她如今還是有婦之夫,若是鬧出去被人發現她私下里見過元貞這么多次,他還拿著她的簪子,讓她怎么活
混亂之中,看見元貞一步步走近,在桌前坐下,抬眼看她。
聽見一墻之隔,計延宗隱約的聲音“王爺今日,在府中么”
在府中,隔著一道墻,約見他的妻子。
這墻這么薄,說話的聲音都擋不住,稍稍一點不慎,就會被發現。
額上出了汗,明雪霽不敢再動,也不敢出聲,看見元貞向椅背上靠了靠,長腿伸出去,懶散的姿態“發現了”
明雪霽一個激靈,飛快地看向門口,沒有人來,沒有人發現他們,那么他說的,是什么
元貞微帶嘲諷的聲音傳進耳朵里“發現了,計延宗騙你。”
騙她。那在外人面前臨時裝出來的夫妻和順突然打破,露出內里千瘡百孔的真相。心里像刀割一樣,想哭,明雪霽拼命忍住。
元貞有些厭倦,又有些莫名的憤懣。哭有什么用日哭夜哭,能哭死負心漢嗎轉過了臉“你要和離”
明雪霽猛地抬頭,他怎么知道一切都是片刻之前她剛跟計延宗說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元貞輕嗤一聲。
他也沒想到她會提和離。賢惠的女人難道不是應該打落牙齒肚里吞,歡歡喜喜替丈夫迎新人嗎就像,宮里頭那個。“他說你是妒忌,忤逆”
明雪霽腦子里一片空白,怔怔的,點了點頭。
“狗屁。”聽見元貞淡淡的語聲。
一墻之隔,計延宗的聲音同時傳來“王爺抬愛看重,仆不勝感激惶恐。”
狗屁。明雪霽滿腦子嗡嗡直響,天神般的元貞,會說這種市井粗話。他說的是計延宗。至少計延宗剛剛這句話,的確是
明雪霽猛地捂住嘴,看見酒窩一閃,元貞在笑,毫不掩飾的嘲諷“你怎么不問問他,他說的這些大道理,他自己信嗎”
他信嗎明雪霽頭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怔怔地想著。
他說君子坦蕩,可他明明想娶明素心,卻不肯對她說,只讓那些人來逼她。他說寧可窮困而死,也要立身正直,可他私下里,收了明睿的畫用來送禮。他說的那些,他信嗎如果信,為什么不照著做如果不信,為什么要讓她照著做
想不通,腦子里亂得厲害,幾乎快要炸了。
元貞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抬眼看她。她臉上涂的脂粉比前幾次見面都要厚,饒是這樣,依舊遮不住滿臉的憔悴。眉不曾畫,天然淡淡的黑色,眼睛腫著,眼角微微垂下,混沌的柔和。嘴唇失了血色燒得翹了皮,此刻因為迷茫微微張開,露出左邊一個小小的虎牙,給她柔和的容顏里,添了幾分孩子氣的天真。
一看,就很好欺負。
也就難怪計家明家,所有她身邊的人,都在吸她的血吃她的肉。但她敢提和離,也許還不是無藥可救。“計延宗不會和離。”
明雪霽終于忍不住,脫口問道“為什么”
他喜歡明素心,想娶明素心,她和離,為明素心騰位置,一切難道不都是他想要的嗎
“想知道”元貞起身,一步步向她走來。
明雪霽不住地后退,退到珠簾跟前,再退一步,就是外面的青天白日,就會被人發現,她說是看病,其實,偷偷與元貞相會。
腳后跟抵著門檻,退無可退,聽見一墻之隔,計延宗在說話“王爺高風亮節,仆如仰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