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得很,吵死了。計延宗一口氣喝干藥“閉嘴。”
聲音不高,森森地都是冷意,張氏一個寒顫,下意識地停住。
“關門。”聽見他又道。
張氏不由自主走去關了門,計延宗抹掉嘴邊的藥汁,冷冷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明孟元還在,邵七還在。明家的錢應該都在邵七手里。你手里可有文書契約”
“沒有啊,剛給了你丈母娘,還沒給我收條,他家就出事了”
沒有收據,全靠一張嘴說,誰肯認這筆賬。計延宗沉著臉“沒有收據,連我也沒有辦法。”
張氏愣了半天,嗷一聲大哭起來“那怎么辦你快想辦法呀,你不是狀元嗎,你做著官連皇帝都看重你,你快點給我要我回來”
吵死了。計延宗大喝一聲“閉嘴”
使岔了氣,一陣激烈的咳嗽,肺都快咳出來了,張氏果然閉了嘴。計延宗咳得帶淚,死死盯著她“那些錢本來也不是你的,有什么可哭的。”
都是她的首飾衣服,她一點點賣掉,填飽了這個貪婪的老婦人。如果張氏不是這么貪婪,她的日子就不會那么艱難,對他的恨意也許就不會那么深。
張氏也知道他說的是明雪霽,張著眼睛分辯“你,你怎么能這么說她是我兒媳婦,孝敬我難道不是應該的”
“兒媳婦呵。”恨意涌上來,昨日那恥辱的一幕幕不停閃過,計延宗壓著喉嚨里的腥甜,“昨天你在陛下面前,不是說我跟她不是夫妻么她是你哪門子的兒媳婦”
最后一字說完,喉嚨里再也壓不住,嘔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蔣氏嚇得腿都軟了,拼命拿袖子來給他擦,計延宗撥開她“無妨,是里頭的淤血,吐出來更好。”
張氏也湊過來作勢要擦,嘴里說道“我,我都是沒有辦法,都是你丈人逼我那么說的,說我只要那么說了,他就把錢還給我”
要錢計延宗冷笑,蠢。昨天那情形,是個人就知道明睿自身難保,還指望他還錢。向后挪了挪,靠著床頭“這筆錢怕是要不回來了,你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吧。一個月三分利笑話,就算高利貸也沒這么放的,你若是先問我一聲,也不至于都打了水漂。”
“我問了素心啊,雪娘我也問了”張氏抽抽搭搭地哭,“天啊,這么多錢,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計延宗怔了下,原來,問過她了。她竟然沒攔著。她一旦變心,心腸硬得很,竟眼睜睜看著張氏跳火坑。
心里涌出遲鈍的恨意,又有復雜難辨的,不知道是愛是恨的情緒。她完全變了,現在的她,是理想的,與他旗鼓相當的妻子,可她,再不是他的妻了。
喉嚨里又翻騰起來,急急拿袖子堵住,又是一大口黑血。
篤篤兩聲,門被敲響了,有些熟悉的聲音“計翰林在嗎”
計延宗聽出來了,元持。忙抬高聲音“在。”
門開了,元持拄著拐慢慢走進來“計兄。”
他向蔣氏和張氏行了晚輩禮,帶著謙和的笑意“計兄可方便說話”
蔣氏到底是官太太出身,見機得快,連忙拉著張氏出去,又關了門,計延宗在床上抱拳行禮“抱病在身,沒法下來見禮,還請世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