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曾經有過很多人。
有朋友和兄弟,總是熱熱鬧鬧的。
也不知為什么,就落得如今這副落魄的模樣,孤身一人,天地無依。
在學校的時候,他身邊圍著無數同學,一起訓練,一起拿下比賽。
只是有一次,他拒絕了校長偷偷分派下來的私活。
那活太臟了,涉及到一個孩子的命。他不肯服從,還搞了破壞。從那以后,師生之間的關系徹底的破裂,身邊的兄弟很快就因為各種緣故走得一個也不剩了。
到了北境哨崗,雖然環境很糟。
但活得比在哨兵學院里開心。很快,身邊又有了一群生死相交的朋友。
只不知道為什么,那些人又沒了,走得那么快,一個個的,全死都在他的眼前。
好像也不算太差。倪霽嘲諷地笑了笑,至少現在身邊沒有人會再攔著他。
不會再有人拉著他的手,喊他隊長,不讓他胡亂作死。不會人急紅了眼,不同意他隨便往頭上澆誘導劑。
孤魂野鬼一個,終于可以想怎么作死就怎么作。
倪霽單手頂開誘導劑的瓶蓋,
一條冰冰涼涼的東西,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繞著他的胳膊,爬過手腕,吧唧一下貼在他的手背上。
是那個時候的觸感。
倪霽愣住,感覺半邊身體都麻了。
那只爬到他手背上的小小觸手不像平時那般水潤飽滿,干憋憋氣喘吁吁的樣子,似乎十分疲憊。它用濕潤的小小吸盤掐了一下倪霽手背的皮膚。
從肌膚上就傳遞過來一道并非標準語言的意識。
丟掉。
觸手不太高興地說。
倪霽從不曾在這樣千鈞一發的危險戰場受過別人的影響。他是一個在關鍵的時候,獨斷專行的狂徒。
疲憊的小觸手很不耐煩地抬起身,啪一下狠狠抽在那結實的手背上。
其實并不疼,向導的精神體沒有多少物理上的攻擊力。
只是莫名地,像在那里留了一道鞭痕,火辣辣的燒灼感覺清晰而突兀。
抬起重火器都能穩如磐石的那只手,莫名就被打得松了一下,竟然沒拿好那個小小瓶子,讓它就這樣敞著口,一路從空中掉下去了。
誘導劑盈透的液體灑在空中,它們如果不是涂抹在活著的生物身上就發揮不了什么作用。
倪霽看著一路下墜的飛液,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回頭看去。
在身后,飛艇的尾部,林苑不知從哪里找了條梯子,剛剛氣喘吁吁地從破了的缺口內爬上來,
飛艇上方,風刮得很大,她勉強握住一個那里的把手,扒拉著露出腦袋。
“你回來。”她說。
回來。
快點。
別撒嬌。
聽話。
累得要死
快給我摸摸。
七嘴八舌的意識體幾乎同時傳遞進腦海中。
中間夾著著一些混亂的聲音。
巨大的虎鯨尾巴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上來了好幾條看不太清楚身形的觸手。
觸手們疲憊的,有力沒氣地耷拉在虎鯨光潔的尾巴上,仿佛想從它們喜歡的大玩具上汲取一點恢復的能量。
于是那條虎鯨,那個屬于倪霽的精神體。就又開始不顧本體的意愿,羞澀地調轉魚頭,搖擺著尾巴跟著飛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