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琰回道“我們人生地不熟,任何舉措都需要試驗著來做,一年之后,若黑山賊已除,這山中田地又可額外開墾,彼時的制度自然和當下不同,此外,輕徭薄賦是個好政策,無論是先漢的文景之治還是昔時和熹太后主政之時的治下民眾和樂正是證明,但彼時是天災,如今卻是,既是便難免興兵,一味取締稅收,戍守兵卒便吃不飽肚子,難保明年便必須恢復口稅,此也是不得已之事。”
而另有一個原因,喬琰在心中有所考慮,卻并不會在跟程立的對話中說出來。
這世上也多的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若是現在直接一口氣減免年,之后即便是在正常區間內的繳稅只怕也不會讓人覺得合理了。
但若只是出于她剛到此間的緣故而減免一年,便顯然還說得通。其后的政策也還有靈活變通后實施的可能。
聽了喬琰的解釋,程立不由心中贊許。
她對如今的時局實在看得很通透,在看到了當下稅賦的弊病之時,也并沒表現出她這個年紀,或者是未經世事的少年人所常有的理想化的想法,而是規劃了減免的門類和年限,給自己留出了幾分余地來。
這一點顯得尤其難得。
不過這么一來,喬琰將這些計算工作給一口氣承包了,程立怎么想怎么覺得自己這個樂平相好像顯得有些沒有用武之地。
但第二日要將這些個稅收變革的政策通知下去,以他這位行政長官將細枝末節分派到縣吏,又由縣吏通知到戶的時候,喬琰又極其干脆地當了甩手掌柜。
被按頭打工的程立直接抓上了徐福這個助手。
反正在先前他就覺得這少年游俠是個可造之才,現在正好給他一個直接實踐學習的機會。
也不對,現在的徐福不應當叫做游俠,他如今得了喬琰這位縣侯的敕命,應當叫做縣侯庶子。
此庶子非彼庶子,這是列侯門下的官職之一,相當于縣侯門下的從事,比如說建安七子之中的應玚就曾經擔任過平原侯庶子這個官職。
庶子之上便是家丞,家丞和縣丞對應,相當于是縣侯的管家,目前這個位置暫時空缺,在程立和徐福談及他未來目標的時候,便聽徐福說及了此事。
“陸夫人也想要這個位置,不過喬侯似乎更屬意給她謁者的身份,因她在言辭得體方面遠勝于我,實可稱之為出類拔萃,故而喬侯覺得她可執掌縣國外交之權柄。”
這也是縣國對外形象的展現。
按理來說,以陸苑并不愿意告知身家背景的情況下,是不該將這個位置給她的。
但喬琰覺得,既然她在往洛陽一行后依然選擇跟從,那么打從她前來樂平的時候開始,她原本是什么人也就并不那么重要了,總歸是個可用之才。
像陸苑這種飽讀詩書,在言談間讓人頗覺談笑有度的,不用來當外交官實在是可惜了。
“不過最有意思的還是治書這個位置。”徐福說到這里就笑了出來。
程立當時在縣衙并沒有看到,在縣侯府邸之中,喬琰問臨時居住在此處的蔡琰要不要來試試擔任這個位置的場面,著實很有喜感。
十歲的孩子問七歲的那個,你要不要來給我當掌管文書的官員,但凡換上兩個人,這就難免有些像是什么過家家酒的游戲。
偏偏在這兩人都不是什么尋常孩童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蔡琰也并非是隨便做出的決斷,她年紀雖小卻實在可稱得上是早熟。
在她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顛沛流離更是促成了她對當前處境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