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自覺自己比起耿苞,還要有這個開口的資格,從他此刻身居堂上卻并未遭到任何的限制,還是一身武將打扮,便能看出些端倪了。
只因在鄴城被攻破之時,他因自己乃是審配侄子的緣故駐守在一方城門,在發覺無力守城后,當即以識時務的表現選擇了朝著喬琰這方投誠,把還未曾撞開的城門給直接打開了。
若只是如此也便罷了。
那躲藏入民戶之家的袁紹,其實也是此人給找出來的,算起來還得給他算一份不小的功勛。
不過,審配為袁紹守城死戰,他的侄子卻有這等快速倒戈的本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也得算是個好笑之事。
審榮怎么看都覺得,自己既有這等果斷棄暗投明的抉擇,又有抓獲袁紹的重要功勞,就算不能借此在大雍朝廷中領到一份出挑的戰功,有了借此升遷的機會,也合該能將自己在袁紹麾下為將的負面影響給一筆抹消。
可若是先算私事后算公事,豈不是要先因袁紹無力償還債務給一并拉下水了
這可不成
他們陰安審氏也并不只有審配那個固執之人,雖說此前對于袁紹有著這樣的一番支持,現在解綁也不遲
喬琰回問道“袁本初若非董卓之亂間的表現,料來也不會被你等河北世家看中,協助他拿下冀州青州大權。還是說,你們看中的是他在何進面前諫言董卓可用、是他聯手其弟袁術火燒洛陽宮室,又或者是他為迫走盧植便給予董卓進京的機會”
后面的三件都在許攸的那篇據實記錄之中說道了個明白,也有著天下之人作為人證,就連袁紹自己都不可能對其做出狡辯,更何況是這些河北世家。
此刻聽喬琰如此發問,審榮連忙回道“自然不是后者。”
他若是應了下來,便實在不必說自己對漢室有多少忠誠之人。
然而他話剛開口,便聽喬琰緊追其后問道“可袁紹在平董卓之亂中有何種表現”
審榮“”
糟了,掉坑里了。
喬琰根本沒給他一點從中插話的余地,已接著說道“是他在那虎牢關外不顧叔父身在董卓刀兵脅迫之下,遲遲未曾進軍,還是他未能抗衡胡軫華雄聯軍,令彼時的東郡太守喪命成皋,還是他憑借著盟軍攻破了虎牢關卻還是遲到了數日才抵達洛陽,以至于董卓有機會挾持漢帝外逃于長安”
審榮“”
他當然也不能在此時說個“是”字,否則只會顯得他們河北世家枉稱世代為官、家學淵源,竟會被袁紹的這等難看表現所折服,支持了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
“以朕看來,袁紹在彼時那出征戰之中唯獨稱得上可圈可點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件事了。他知道自己軍中糧草不足勇于承認,總好過死鴨子嘴硬讓士卒餓死,甚至將這五萬石糧食的債務盡數扛在自己的身上,這汝南袁氏門庭還算有幾分擔當。”
“可惜你等寄托厚望于他,令此人膽魄橫生,拒不還賬,以至到了今日之債務,我將此私債連帶著你等一并算進去,有何不妥”
這這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
可對于此刻手握兵權的喬琰來說,她就算是將河北世家全砍了個干凈,隨后便說這是她在攻伐鄴城之時不慎殺光的,以大雍其余各州眼下的情形,難道她便會面對什么麻煩不成
只怕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