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哪里會想到,自己的父親在一夜之間換了個芯子,只笑道“父親是睡懵了不成,陛下聞聽父親進攻藏原,遭到了唐旄與發羌的阻攔增兵支援,因漢中無事,干脆讓我也跟著來了,也算是讓父親再見一見我這個數年不見的兒子。”
曹昂一邊將曹操往帳篷里推,一邊說道“可惜這高原之上的反應著實難熬,不然兒子便帶著您的孫女孫兒一并來此地和您相見了。”
曹操人都要聽懵了。
什么陛下,什么唐旄和發羌
他這本該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為何會突然說什么從漢中前來支援,還說什么可惜有高原反應,不然就帶著兒子女兒一并來了
寥寥數句出口,曹操的腦子都快要變成漿糊了。
也便是他那泰山崩于前而不露聲色的強大心理素質,讓他并未在此時露出什么失態之色,而是仿佛信口而談一般問道“你母親如何了”
曹昂的生母早逝,一直都是養在丁夫人那里的。
曹操以自己的身體狀態和曹昂的年齡判斷,若真是時間往回倒退了十年的話,丁夫人應當還未曾病逝,而她素來是不隨軍的,應當也不在此地,那么這當然是一句相對穩妥的話,也是一句令曹操能更進一步探聽情況的話。
可饒是曹操已經做好了一番心理準備,也怎么都沒想到,他會從曹昂的口中聽到“母親被陛下委任為此次科考的出題考官之一了,這半年都要在閉關的狀態下,我途徑司隸之時也未曾見到她,這事昨日不是已同父親說過了嗎”
說到這里,曹昂狐疑地看了眼曹操,有些疑惑為什么這個問題會從曹操的口中問出來。
可大約是因為父親的語氣固然有些變化但也還有一番父子交談的尋常語態,并未真讓他覺得有何不對,只是伸手探了探曹操的額頭,沒覺出有發燒的跡象,不由松了一口氣,“父親若是身體不適,還是早日令醫官來看看得好。元化先生去年往青海郡走的一趟應當將營地醫官又篩選過一輪的,父親也不必覺得這些人年輕就沒本事。”
“要是再像兩年前那樣諱疾忌醫病倒,估摸著陛下要不讓您擔任這個征西之職了。”
曹操“”
打從他醒來到現在就沒有一個消息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這個真實到完全沒有任何破綻的場景,更是讓曹操完全不覺得這會是什么人的惡作劇。
可雖只是這幾句話,他已可以確定,從曹昂口中的陛下絕不會是天子劉協
被放在許都當一個吉祥物的劉協,再有多少漢室賦予他的帝王名位,又有多少聰慧的想法,都絕不可能凌駕在曹操之上,做出這等令曹昂說出“陛下不讓您擔任某某職位”這樣的話。
他到底是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他所面對的又到底是一個什么處境
在他心中一團亂麻之時,曹昂將他按在了帳篷之中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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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習慣坐這種高凳的曹操陡然一驚,當即收回了自己往四下發散的思緒,而他這一轉頭就對上了面前的鏡子。
那不是一面銅鏡,而是一片極其罕見的透明琉璃,又附著了一層鍍銀,讓他的身影在這層銀質的反光層上映照了個清清楚楚。
鏡子里那個年輕了十幾歲的自己甚至比起二十年前還要看起來意氣昂揚,也讓曹操感到了一陣撲面而來的陌生感,尤其是那同樣在鏡子里出現的曹昂,更是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此時絕對是多說多錯,只能接著方才曹昂的話說道“睡糊涂了。你說得對,確實是睡糊涂了。人老了就是這么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