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阿弟”周佳嫻看見多年未見的弟弟,千言萬語全都匯聚成了不住落下的眼淚,當即就是一把抱住了他,失聲痛哭起來。
看著母親和舅父相擁而泣的畫面,再看看舅父鬢邊尚還烏黑的頭發,站在旁邊的心情無比復雜的李思詩也是鼻子一酸。
“對了,家姐,這個是”周佳運緩了緩神,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李思詩。
當時他也是看到了這個眉目和年輕時的姐姐有幾分相似的孩子的,只不過看見姐姐的激動瞬間淹沒了其他心思,這才是沒顧得上詢問。
“這是我女兒,叫做思詩,來,思詩,這個就是你舅父了,快叫舅父”周佳嫻趕緊把李思詩拉到身前介紹道。
“舅父。”李思詩百感交集地叫了一聲。
“哎,乖”周佳運有些呆愣地應了一句,目光下意識地在姐姐和外甥女之間來回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當年姐姐就是因為未婚先孕而離家出走的,現在父母早已經離世不說,他們臨終前也是后悔當年的一時之氣,囑咐他要一定找回姐姐既然現在姐姐和孩子都一起回來了,而且還是遇到了意外剛剛死里逃生,那么從前那些事也不需要太過深究,過去就讓它們統統過去算了。
想通這一點,周佳運的神色也自然了許多,這就開口招呼道“來,先回家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一路上,周佳運滿臉懷念地和周佳嫻說了好久的話,絮絮叨叨個不停,三十好幾的漢子倒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般,看得李思詩心里既是感觸又是感傷。
除了母親和繼父之外,她上輩子對不起的人里面,就有舅父一家。
舅父是真疼她,而舅媽也是面冷心熱,至于那對只比她小一歲的龍鳳胎表妹表弟,更是極其喜愛著她可惜,那時的她不識好心,反倒覺得自己長得美麗理應受到所有人的寵愛,對此就不但覺得理所當然,還對他們的好意感到厭煩。
天色一點點地暗下來,周佳運在路上找了個電話亭打了電話,和妻子交代了一番之后,便帶著李思詩母女走向了已經頗有熱鬧氣氛的寮街夜市。
走過寮街的地標牌坊,路邊的攤檔那些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旁逸斜出的燈箱廣告以及居民晾曬著的彩色衣物,映襯著光怪陸離的彩燈和遙遠處依稀可聞的粵曲樂韻,使得李思詩莫名有了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她真的是“回來”了。
凌亂的思緒在進入舊式唐樓的大門而止,隨著鐵閘門被周佳運大力拉開,屋里的人立刻就順著聲音看了過來。
“阿廣那個衰仔還沒回來嗎”周佳運看了一眼屋里,當即就是沉下了聲音。
“細佬講他有事要晚點回來,順便去隔壁街那間燒鵝店斬料,慶祝姑媽和表姐回來。”坐在椅子上的年輕女孩連忙站了起來解釋了一句,然后又推了推臉上厚重的眼鏡,笑著看向李思詩二人,“你們一定是姑媽和表姐了,請坐”
顧忌到李思詩母女在旁,周佳運也不好再拉著臉,于是便也趕緊順著女兒的話頭下去,招呼她們一起坐下“阿娥在廚房里面煮飯了,你們坐著休息一下,好快就有得食。”
這時,先前說話的年輕女孩也端了水壺和零食過來,一邊給李思詩母女沖茶,一邊自我介紹了一下說她是龍鳳胎里面的大姐周惠暢。
李思詩禮貌地道了謝,看表妹周惠暢那一臉受寵若驚但又不失活潑天真的模樣,心里又忽然想起了那個她在被人有意誣陷后前途盡毀、目光暗淡無望的憔悴印象。
“我回來了排了好久的隊,這才是搶到了最后兩只靚左腿”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聽起來就知道還處在變聲期的公鴨嗓。
李思詩聞聲回頭,只看了眼少年那仿佛被嚇了一驚的熟悉面容后,就忍不住將目光下移,落到了他那尚還能跑能跳的完好雙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