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雷電霹靂閃爍,猶如一把長刀劈開烏黑的云幕,泄出一束亮光。
那亮光照在樹下,裴沅禎看過去,呼吸一滯。
樹上綁著一人,無數箭矢插在他身上,遠遠看去,竟像是渾身長滿荊棘。
裴沅禎坐在馬上,望著那人,不喜不悲,卻心下震撼。
曾想過無數種裴沅瑾的死法,竟不想是這么慘烈的一種。
他下馬,走過去。
裴沅瑾頭發凌亂,臉上、身上全是血水,身體和腳被箭釘在樹上動彈不得。但僅剩的一只胳膊卻呈彎曲狀,緊緊護住胸口的地方。
看見他來,他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對他笑“二哥,你終于來了。”
裴沅禎問“你為何這么做”
從收到他的信開始,他就很疑惑。裴沅瑾不是投靠金昌了嗎按理說,若想打敗他,借助金昌的力量確實大有勝算。
因為這一仗,他自己并未有多少把握。
但裴沅瑾在這個時候聯系他,還暗示了金昌營中動向。這也便使得他將計就計做出一副假敗的樣子。
“可是到底為何這么做”他還是不明白。
裴沅瑾低低笑起來,開心道“二哥,我有孩子了。”
“想不到我事事輸給你,但在最后還是贏了你一把。”
他艱難地抬手,從懷里掏出個布包。
布包略微鼓囊,打開一看,里頭有一封信和一只小小的撥浪鼓。
信不小心掉落在地上,他瞥了眼,然后攥著那只撥浪鼓仔細檢查,見并未損壞,松了口氣。
只不過上頭不小心沾了點血,他眉頭微蹙,在身上找了個干凈的地方擦了擦。
裴沅禎這才恍然,原來他死死護住胸口是為了護這些東西。
“二哥,”裴沅瑾說“這些求你幫我交給她。”
“也求你”他嘴角嗆了口血,緩了緩,繼續道“求你放過她們娘倆,好不好”
裴沅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靜靜看著他。
裴沅瑾繼續笑“二哥,我這一生做過太多錯事,可做得最對的就是跟著二哥。”
“四歲那年,我第一次見你,你很冷漠”他陷入回憶中“后來我摔倒了,你背我回去,我才知道你外冷心熱。從那以后我就每天在上學堂的路上等你,追在你身后說話。”
“我六歲生辰時,二哥偷偷送了我一架木鳥我很喜歡。后來被父親發現說我玩物喪志,把木鳥摔了你可能不知道,那是我小時候收到最喜歡的禮物,至今還放在我書房的箱子里。”
“還有八歲那年中秋,我偷偷跑出來找二哥,我們擠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宿。第二天全府的人都在找我,我害怕,是二哥把我送回去的。但你可能想不到”他呵呵笑起來“我很聰明,我回去后躲在柜子里,撒謊說在柜中睡著了,免了頓鞭子。”
“后來后來”
他唇邊的血越流越多,沿著他下頜染得脖頸鮮紅。
裴沅禎道“你不必說了,我讓人把你解開。”
裴沅瑾搖頭“來不及了,我該有一死。今天萬箭穿身,也算是還了當年阿箐的那一箭。”
“二哥”他突然難過起來“我很遺憾我不能看到孩子出生。求你把信帶給她,讓她把孩子好好養大。”
“還有這個”他把撥浪鼓遞過去“這是這是我送給孩子的禮物,希望他能喜歡。”
說完這句,他開始大口大口喘氣。
“二哥,我自知罪虐深重,但我死前還有最后一件事求你。”他說“把我的尸首帶回京城,我想想回家。”
說完,他的頭緩緩垂下。,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