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瓊接過后感覺到一股輕微的拉扯之力,細眉無意識擰起,她捏著宣紙的一角抬起眸。
“怎么,你反悔了”
因為他突然半夜醒來,要簽下和離書,她才答應即刻啟程離開渭城,隨他前來皇城城郊的別莊居住。
和離書是他親自寫的,她認得他的筆跡。
男人方才為她遞水便離得極近,清淺淡雅的青竹香無聲蔓延著將她籠罩,深邃的眸眼里滿是復雜晦澀,眼神似是帶著幾分渴求。
“阿瓊。”
那雙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她沒躲避。
可指尖下那柔軟細膩的觸感反倒令他生出幾分小心翼翼,男人聲音啞啞的,“痛不痛”
一年中最冷的半月只能靠著小小圍爐取暖,冰冷的毒藥穿腸而過,滿含怨氣帶著孩兒赴死,她遭的罪該是多痛。
重來一遭,他見不得她難受。
他這話問得有些沒頭沒尾的,溫瓊撐著馬車木板的那只手掌抬起,拎著軟枕立起來倚靠著,“這底下鋪了三層軟褥,不硌人。”
她扯了扯手中的薄紙,語氣堅定,“給我。”
姚宣辭垂下眸,沒松力,“你答應過我的事,可還記得”
溫瓊眉頭一皺,自然記得。
見他悶不吭聲,她只好重新復述道,“不準離開皇城范圍,每日都要答應見你一面,每十日回一次侯府。”
“直到天子仙逝之后,你我再同去官府落章批記,正式和離。”
話音方落,感覺男人指間微微一松,她趁此抽出。
溫瓊把這張和離書認真看過一遍,然后細細疊好收入袖中,心頭那塊大石頭徹徹底底落了地。
這是她一直以來最期盼之事,如今總算是和這人劃清了界限。
溫瓊眉眼間染上幾分愉悅,連著前世積攢的怒郁心結都消散不少,語調輕快極了。
溫瓊探身,作勢去掀車窗遮光的簾子,“可到你所說的那處別莊了”
她掀起簾子,馬車是停在前院一處寬闊庭院里的,阿瑤正坐在一處小門的臺階上,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白鴉則守在一處大樹下,望著馬車的方向,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連忙抬手一禮。
姚宣辭垂著眸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緩緩蜷起,閉了閉眸子,心跳聲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格外的疼。
身軀中,這一世的姚宣辭在不甘的蠻橫掙扎,一絲一縷針扎似的疼意刺入后腦,男人緊握著的拳頭也在微微顫動。
可他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到了有一會兒,怕驚擾你歇息,便進了前院停下。”
阿瓊想要和離書,是因這書信承載著她臨死前的僅有尊嚴,死后的最大執著。
他要還給她,必須還給她。
溫瓊心里算了算時辰,她四更天乘上了馬車,看現在的天色大概是平日里剛用過早膳的時辰。
下了馬車,先隨著姚宣辭先去了后院的主廂,再一次簡單洗梳用過膳食,跟著他的指引將這別莊完完全全逛了一遍。
和離書揣在懷里,溫瓊心情輕松至極,看著這座別莊頗有興致,一路上專心聽著白鴉的講解,沒在意姚宣辭比起平日更加沉默。
男人落了她半步,望著她眉眼彎彎時的明媚,心底一聲嘆息,“你看她,多像一只獲得自由的雀兒。”
這一世的姚宣辭不甘心道,“是啊,飛走了,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