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一點點緩慢,最后還是到了門前,眼前的景象卻沒有給她留一絲一毫的余地。
她的爹娘,正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軟毯上,手中逗弄,目光灼灼注視著地上的小小嬰孩,眼中的關心毫不作偽。
來時的歡喜便全然化作了尷尬和無地自容,她甚至恨不得自己沒有回來。
奈何一行人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屋內人,兩大一小,并其余丫鬟仆人,皆將目光投來。
田父先是驚訝一瞬,隨即露出歡喜的表情,想要起身來迎,察覺自己毫無形象,索性也不起身,而是歡喜的招手,“語蓉,你回來啦,快來看,你弟弟多可愛。”
田語蓉的心微冷,她心中有無數的話想問,爹爹的眼中卻只有弟弟嗎
她將視線轉向田母,田母對女兒的關切更甚,就要起身,才發覺衣擺被一雙白嫩的小手牽住,小小的孩童什么也不知道,只本能的抓住了什么不放。
田母不敢輕松,遂也停了腳步,略帶幾分尷尬,“語蓉,你怎么回來了,這段時間可還好。”
田語蓉很想說不好,如往常般任性著說撒嬌,到底沒能。
“你們,過繼了一個孩子”這才多長時間啊。
“是啊,”田父是真心歡喜,對著女兒得意介紹,“才剛百日,是你大伯的孩子。”
大伯何時又有了個兒子,田語蓉只覺得這個家變得她壓根不認識。
田母悄悄壓低了聲音解釋,“是你大伯一個妾氏的孩子,有孕后偷摸瞞了幾個月,發現的時候已經很大了,可惹怒了你大伯母,孩子還沒生下來就說要是男孩就給我們。
好在,果真是個男丁,那妾氏剛生產完就被打發去莊子上,孩子直接過繼給了我們,也不怕養不親。”
她也同樣歡喜著呢,能過繼到大伯的孩子,這是他們二房的機會啊,以后不僅不用擔心大伯克扣屬于二房的財產,甚至可能會稍稍補貼,畢竟是親生的。
“大伯母也愿意。”田語蓉喉間泛起微微的癢意,腔調帶上幾分艱澀。
“她哪有不愿意的。”田母說起也覺好笑,“又不是親生的,給了我們總比留在大房分你兩個堂兄要好。”
這倒也是,庶子生都生了,過繼出去既全了面子,又交好了二房,哪有不應的道理。
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想問,譬如為什么這么久都沒有給她送一封書信,又如,大伯到底下了什么命令把她困在安平鎮,可此時,都沒有了意義。
她僵硬的笑著,被一旁的周青遠攙扶才沒有摔倒。
田父、田母瞧見這個女婿,饒是先前再怎么不情愿,此時也得客客氣氣。
“青遠也來了啊,大老遠的,麻煩你帶語蓉回來看我們了。”田父說著說著,被老妻捅了一下。
田母接過話頭,“青遠是來趕考的吧,府城最近人多,你們就在家里多住幾天,省得去外面擠。”話落就吩咐丫鬟去收拾客房。
當下規矩,回門的女兒女婿是不能同房而居的,故而客房也僅是收拾給周青遠,而田語蓉則要住回閨房。
幾日奔波,田語蓉早已累了,此時那股子力氣泄了,怏怏回了屋,慢慢下人都被打發下去,耳邊依舊一直回響著嬰孩的牙牙學語和爹娘的寵溺語氣。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一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