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譴對幺蘭原的莊園不感興趣,他的耐心一直持續到虛無及和張厭吾都被帶去了各自的房間,才終于不得不開口向侍從問道“他在哪兒。”
或許是擔心對方不知道他說的是誰,陸譴還特地再加了一句“一早回來的那個孩子。”
如果傭兵小隊的人還在,那么陸譴的這種說法顯然會引起大家的困惑。
但莊園的管家表現得很自然,一旁的羅伊羅德也認為并無不妥。
戚柏對他們所有人而言都只是個孩子。
“先生,您隨我來。”
帕米早就在這里等著陸譴了。
他的老板大人并沒有告知他太多,但有兩點專門強調了
第一,讓隊伍里那個漂亮的小朋友在莊園里玩得開心。
第一,誰夜里和小朋友一起睡覺,誰就是他們的重點照顧對象。
于是,帕米拿出了和服務戚柏時的那種哄孩子不同的方式,對陸譴顯得更為尊敬地躬身抬手,以謙卑的姿態恭請陸譴。
管家的職業警覺性讓他明白,真正的貴賓或許不是戚柏,更不是羅伊羅德,而正是眼前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男人。
陸譴跟著他的指引便往前走。
“老師。”
站在原地的羅伊羅德忽然叫了陸譴一聲。
陸譴回頭。
“一直這樣吧,保持這副模樣。”
“什么。”
陸譴揚眉,并不知是否聽懂了羅伊的意思。
“無論何時,何種身份。”
羅伊沒頭沒尾地說
“參與身邊人的世界,擁有會被看出破綻的表情,低頭聽每個人講話,注視著那些毫無意義的一切。笑的時候是真的在笑,站在那里的時候”
“離每個人都很近。”
陸譴從不認為,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自己有多大的差別。
或許接觸他的人對他的了解,和他對自己的了解,是兩種不同的維度。
羅伊羅德的話,看似不知所謂,但卻輕輕砸在了陸譴的那片古井無波中。
他感到自己抓住了一些東西,但卻又如過去的數年間那樣,再次克制住了。
仿古的電梯是木制的門欄,抵達五層的時候,外圍杵了兩根寶石鑲嵌的門柱。
彼此格格不入的奢華,這是幺蘭原最擅長的東西。
陸譴跟隨帕米走向長廊盡頭,兩道金屬拱門重重隔斷了最里面那間房子。
“先生,您的同伴就在里面。”帕米停在了最后一道隔斷前,看上去并不打算繼續往里走。
在那一刻,陸譴仍以為帕米只是個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的管家而已。
看著帕米彬彬有禮地告退,陸譴也友好致謝。
他甚至感慨,幺蘭原似乎終于在這六年間,學會了把事情做得干凈利落,也不讓那些管家在多余的地方管閑事。
這是好事。
陸譴過去最常痛恨幺蘭原的地方,就在于,他的這個老朋友十分擅長,在任何問題上多此一舉,自討苦吃。
就連以前在羅伊羅德和林偕恩的矛盾上,幺蘭原這個不相干的外人也總愛去摻和一腳。
隨著門的打開,室內閃爍的燭火伴隨著被削弱的暖黃燈光撲面而來,映入陸譴視線中。
里面沒有紙醉金迷的東西,沒有刺耳的音樂,沒有過去幺蘭原給陸譴準備過的任何多余“服務”。
謝天謝地,看來幺蘭原這次真的不會再給他添麻煩了。
陸譴在寬敞的房間里尋找戚柏的身影,卻沒有看到人。
將門合上的瞬間,響起了吧嗒一聲。
他的余光里瞥見了一抹暗色。
戚柏陡然出現在門后,距離陸譴一臂不到的距離。
在重重閃爍的火光中,戚柏的眼睛也隨之一起忽明忽暗。
陸譴看著他。
“站在這里做什么”
戚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甚至仿佛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陸譴只能感覺到他的神色是焦躁不安的。
戚柏躲在門與墻柱的夾角處,手指蜷縮緊攢著那身由帕米為他準備的真絲睡袍。
陸譴朝他走近一些,他就緊張地把脖子縮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