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時說過希望被你殺掉。”
“我了解你,陸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想想,數以萬年的歲月帶給你的是什么力量智慧先知或全能”
災厄好像褪掉了它那層笨拙的倉皇,緩慢而冷冽地說“是孤獨。”
陸譴卻笑了。
“你在嘲笑我得出的結論。”
迷霧所制造的粘稠的黑暗,忽然擠壓向陸譴。
他在突如其來的窒息中緩緩閉上眼,對于災厄的焦躁憤怒都淡漠地無視。
“陸譴,你的一生很漫長,可是卻沒有任何的意義。你就像是為了克制我而存活在這樣乏善可陳的世界上,強大得那樣無趣。你不敢承認你孤獨,因為那樣就表明”
它學會了人類說話的藝術,在下結論前刻意頓了頓,才說
“這幾萬年,你都是在堅持一個錯誤的選擇。”
陸譴仍然閉著眼,沉入混沌的黑色。
好像他根本沒有聽見災厄的話。
災厄卻并不被他的反應所動搖。
它的聲音空洞而悠遠,像來自遠方,又像停在耳邊的風聲。它反反復復地追問,試圖迫使平靜的水面大浪滔天。
“為什么不承認,你早就受夠了這種無聊的人生,你比任何人都要求死心切。”
或許是它太吵了,陸譴終究蹙了眉。
從人類的意識里所得到的思想和情緒,共同補給了災厄的智慧,讓它在這一刻無比聰明。
它認為自己抓住了陸譴的唯一弱點。
“陸譴,救下世人沒有意義,就像你救下那小鬼也沒有任何意義。你仍然會看著他死去,就像你曾經看著無數人死去。這個世界是脆弱的,唯有黑暗給你最后的寧靜。”
“你不愛世人也不恨世人,因為你知道,自己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聯系。陸譴,你沒有同類。”
話音落時,陸譴像久夢忽醒般,緩慢睜開了眼。
“你說得對,這一切對我而言沒有意義。”
低啞的嗓音伴隨著精神力的釋放,無形地混入這片黑暗迷霧中。
“是的,是的所以結束這一切吧”
災厄聽到他的話,開始不安分地繞著陸譴轉動。它以為自己終于動搖了陸譴。
它似乎迫不及待要見證那最后一刻的來臨。
殺了陸譴,或被陸譴殺掉。
這世界的平衡將要迎來被打破的那一天。
“我早知道,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去吧,去祭臺,去尋找天祈里的”
災厄話未說完,突然感到一股猛烈強悍的精神力在它的幻境中爆發,幾乎是強硬地破開了它的桎梏。
陸譴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從善如流。
用所剩無多的精神力與災厄的力量做對抗,這種同歸于盡的做法,倘若不是陸譴,早就死得四分五裂。
可即便是不死不滅的他,仍然在破開幻境的下一刻被反噬重重擊退。
災厄幻化的迷霧轉瞬消散,它與陸譴都有一瞬的能量失衡。
“盡管沒有意義,但結束與否,我來決定。”
災厄震怒,雖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再次聚起力量,但它從這一刻起,決定放棄陸譴。
“陸譴,你會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去吧,去找那個要死的小鬼,去和那些永遠無法陪你到最后的人類過完最后的人生吧”
災厄離去的時候,陸譴終究支撐不住,重重倒地。
他似乎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這個選擇不僅是陪戚柏找神明眼,而是要繼續守著這個與他無關的世界,守著那些與他不曾有關的人。
但陸譴自己未曾察覺,當他承認孤獨曾存在或仍然存在的那一刻,無論他表現得如何淡漠,眼中的光卻忽然暗了下去。
像天邊死掉的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