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怕招蚊蟲,馬車里只燃上一盞油燈。微弱昏黃光線如螢火之尾看,籠罩車輿內部,只略微能看清馬車里的擺件,不至于行動間磕到碰到。
這幾日日夜趕路,昭懿渾身骨頭都快坐疼了,今夜倒是過早停馬休息。婢女替她散了發,點上驅蚊蟲的香料。
“你們也去休息吧。”昭懿拿過婢女還想為她扇風的團扇。
宮里宮女太監守夜,翌日是可以輪休的,這兩名巫國婢女白日也要在她身邊貼身伺候,夜里再守夜,實在辛苦。
兩名婢女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我留下好了,讓代靈去睡,明日換我睡。”不等昭懿張嘴,她又搶先道,“若不這樣,怕是都父怪我們伺候公主不周。”
昭懿聞言,只好作罷。
她現在空有公主頭銜。
代靈退下后,昭懿含含糊糊地睡下,不怎么透風的馬車睡起來并不太舒服。她雖睡著,但睡得不怎么安穩,好幾次醒過來。
婢女見她醒來,問“公主可要點上安神香”
“不用。”馬車里本來就悶,再點安神香就更悶了。昭懿掀開薄被,索性坐了起來,“把窗戶打開一點吧,悶得慌。”
婢女聽到此話,猶豫了一瞬,才伸手開窗。她只略微打開半扇軒榥,“全打開,怕有蟲子飛進來。”
昭懿本來就沒想全部打開,因此也沒覺得婢女的行為有異。她喝了一杯涼水后,重新躺下。只是這回還沒睡著,聽到外面似有動靜。
像是馬鳴聲。
好像還不止一匹馬。
“外面什么動靜”她不由問。
“馬叫的聲音而已,這山間野外有什么小動物驚到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公主是嚇著了”
昭懿搖搖頭。
“他大爺的,總算捉到了”
降楚往地上啐了一口,抬手揉揉自己被震到發麻的手臂。這家伙一身古怪蠻力,要不是他們故意下餌,布下天羅地網,恐怕還真沒那么容易捉住他。
他盯著被網牢牢捕住,但還在掙扎的人,剛想說什么,聽到腳步聲,便自覺退后。
他們本來不準備讓少主親自動手的,但少主警覺,今夜見他們提前駐扎休憩,三兩句把他們的話給逼問出來。
華媯容這段時日一直在另外一輛馬車上養傷,長發被剃光,毀掉的面容覆上半面金屬面具。傷勢太重,讓他至今面色蒼白,露出的半張臉色若皎月。
他緩步走上前,在看清那雙綠眸時,眼里凝上濃烈的恨意。
“膽子真大,還敢追上來,你想做什么”
玉山的眼神在網后露出,那雙眼就同狼眼一樣,兇野獸性。他不發一言,哪怕降楚故意一腳踹在他肩膀的舊傷上。
華媯容沒等到回答,毫不遲疑地一腳踩上地上之人的頭顱,將其死死摁向泥土里,“不說話是吧真有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