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國國主正盯著自己兒子離開的背影,“也許我該見見那位大昭公主,一個弱女子能有如此心智,不是俗物。都藹,以你之見,鳳愚對她心思如何”
大祭司答道“以少主往日性子,會立即斬殺大昭公主。”
“是啊,但他沒有,跟著他的那個孩子,是叫夜柳的吧他這次也受不了不小的傷,以后再也沒法說話。”巫國國主手指摩挲了幾下奏折,“一年時間,她若是無法懷上鳳愚的孩子,便殺了吧。這事無需告訴鳳愚,但可以叫那位大昭公主知道。跟她說,這不是威脅,是贖罪。”
巫國人每年都會經歷一次蛻皮,蛻皮后會虛弱一段時間,容貌也會年輕幾歲,過一段時間后會恢復正常。
只是華媯容今年已經蛻皮過一次,這一次是廢了一池子的奇珍藥材,還兌了巫國國主的血,才強催蛻皮成功。
巫國國主華慈西跟其兒華媯容不同,他幼時就不受寵,先王有一百來個兒子,還在晚年試圖長生不老。
那些長生不老藥需要人試,獻藥之人說有血緣關系的最好,華慈西被選中當藥人之一。那些藥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蠶食他的身體,一直到他二十八歲那年。
其他藥人都死了,只有華慈西活下來。
他的容貌被封在這一年,但身體卻遠遠不如其他巫蛇族人。
先王用他的血做成藥丸子,每日服用,想青春永駐,可最后先王死在他手里,至于其他兄弟早就內訌到只剩三十幾個,一并被他殺了。
這個皇室秘辛如今沒幾個人知道,舊人死了大半,沒死的也被關起來。巫國國主平時見外臣會用面具掩蓋。他雖相貌年輕,但聲音蒼老,身體內部也在不斷衰老。
從巫王宮離開的華媯容打馬先去了一趟夜柳的家,巫國地界氣候炎熱,不過短短須臾,剛換的新皮就烤紅了。他心下更為浮躁,等到了夜柳家門口,才斂了煩躁神情。
開門的人是夜柳的嫂子,她是識得華媯容。
看到來人是少主,她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還未干的淚水,福身行禮,“少主。”
“不必客氣,我來看夜柳。”
夜柳在自己房間里,看到華媯容,立刻想起來行禮,被華媯容攔住。他已經無法出聲,只能用手勢表達自己的意思。
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死亡受傷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但此事在于,華媯容認為如果不是他留了玉山一條命,夜柳本是不用受這個傷的。
是他這個當少主的心慈手軟,害了底下的將士。
“好好養傷,無需想太多,等你傷好了,還是我的校尉。”華媯容的話讓夜柳低下頭,他好半天擺了擺手。
這個動作讓華媯容登時動氣,“為何不你只是不能說話,又不是斷了手,沒了腳,一時輕敵罷了。你若振作不起來,你那寡嫂還能依靠誰夜柳,那個賤奴已經死了。但你這次輕敵,要領三十軍棍,可有異議”
本低頭耷腦的夜柳重新抬起頭,他這段時日不斷地回想當初受傷的短短瞬間,挫敗于自己的輕敵,挫敗于明明對方被網罩住,渾身是傷,還叫對方重傷自己,順利逃走,給少主添了麻煩。
華媯容看夜柳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后面的話補完,“我作為少主,也有錯,我領五十軍棍,你領三十,明日一早到練兵場集合。”
當夜柳的嫂子特意洗好離枝想招待華媯容的時候,華媯容已經走了,他這次是回府。一路從大門到所住庭院,剛進去就擰起眉,等走到正廂房,他怫然不悅發現自己擺在房中的兵器消失得干干凈凈。
不僅是兵器消失,還添了些在他看來毫無用處,只是累贅的東西擺著軟枕繡褥的羅漢床,窗下垂著的琉璃燈,隔斷外間內間的竹卷簾,正中冒著寒氣的冰壇
昭懿正在內間修剪花枝,聽到外間有動靜,先以為是代靈她們進來了,后感覺不對,起身往外。
數日不見的華媯容出現在她面前。
她甚而來不及驚愕對方此時的相貌,就看到華媯容在發現她時,頭也不回轉身退出了房間。
“少主。”
外面傳來的聲音。
昭懿走到廂房門口,聽到了華媯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