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前一晚。
六月五號晚上八點左右,邵駿在家休息,為第二天早上林唯一的心臟移植手術養精蓄銳,意外地接到鄒婉的電話。
邵駿很納悶,這個時間,鄒婉應該在高速公路上,該安排的他們都安排好了,她沒理由再給他打電話。
“鄒姐,怎么了”邵駿問。
鄒婉在開車,聲音很冷靜“有人在跟蹤我。”
邵駿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問“是誰”
“不知道。”鄒婉說,“我會甩掉他們,你和丁醫生打個招呼,明早的手術按照原計劃進行,我會把人帶去,手續方面讓他們不用擔心,我會搞定。”
“好,那你小心點。”邵駿說完還是不放心,說,“要不你把地址給我萬一有什么事,我可以讓丁家偉去那兒接你。”
鄒婉沉默了一會兒,邵駿知道她在思考,就沒去催她,半晌后,鄒婉說“不用了,那個地址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他還沒死。”
“好吧。”邵駿沉聲道,“那我們保持聯絡,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明天見。”
鄒婉“明天見。”
這是邵駿最后一次和鄒婉通電話。
晚上八點二十二分,在彥城通往虹城的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起慘烈的車禍五車追尾,一死六傷。
起因是一輛白色轎車超速變道后來不及避讓前方的一輛大貨車,一頭撞了上去,發出巨大的聲響。事發突然,又是晚上,后方車輛剎車不及,跟著接二連三地撞上,僅僅幾秒鐘,幾輛車就被撞得面目全非。
車禍現場慘不忍睹,有傷者被卡在車里痛苦地呻吟,有人放聲尖叫,有人嚎啕大哭,還有人堅持著下了車,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等待救治。
這段高速公路頓時堵塞,后方車輛排成長龍,有路過的司機下車來救援,拿著滅火器對著肇事車上竄起的火苗狂噴,很多熱心人自發地行動起來,去為傷者止血、包扎
而鄒婉,就在那輛幾乎報廢了的白色轎車里,車頭卡在大貨車的尾巴上,氣囊彈開,她渾身是血地卡在駕駛座,手腳癱軟,等到救護車和高速交警趕來時,已經停止了呼吸。
“什么大姨死了”林唯一心臟都抽了一下,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他是個把“死”掛在嘴邊的人,一天到晚“死”來“死”去,從小到大也的確收到過好多份病危通知書,還遭遇過意外,數次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但他一直都沒死,也很少經歷親人的死亡。記憶里,外公在他出生前就沒了,奶奶在他幼年時因病去世,他對他們沒有感情,哪怕去掃墓,也沒什么感覺。
只有爺爺的去世讓林唯一感到難過。那年他十六歲,林老爺子年事已高,在楊山的一家醫院與世長辭。林唯一參加追悼會時哭得很傷心,因為爺爺非常疼他,每次見面都會樂呵呵地叫他“小唯一”。
那是林唯一僅有的、對死亡的真實記憶,而現在,父親告訴他大姨死了。
林唯一雖然不喜歡大姨,卻也知道大姨是個好人,她和媽媽姐妹情深,對他的嫌棄只是因為恨鐵不成鋼。林唯一前幾天才見過大姨,她和姨父一起來醫院看他,板著臉叫他不要緊張,說手術一定會成功。
大姨怎么會死突發的疾病嗎沒聽說她有什么基礎病啊媽媽知道了嗎她怎么接受得了
還有,大姨死了,為什么會導致他不能做手術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嗎
林唯一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林海東按住他的肩,說“其實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是車禍,但我今早才收到消息。你姨父和表姐已經趕過去了,具體的情況我現在也不清楚。我擔心你出事,就先來找你。這事兒我還沒告訴你媽,她還沒出院,我怕她精神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