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有些困難。
秦既明略微抬著下巴,他仍舊平視林山雄。
無論如何他是說,血緣關系上,林山雄是林月盈的親生父親。這是無法更改、同時也令人遺憾的先天條件。
林月盈不是受父母期待降生到這個世界的孩子,但是秦爺爺和秦既明都視若珍寶的親人。
對于這個雖然未盡父親職責、卻也帶林月盈到這世界上的男人,秦既明還是有幾分不算真誠的感謝。
上次偶遇林風滿后,秦既明旁敲側擊,從林月盈口中得知最近林風滿近期沒有再打攪她。考慮到對方空空如也的大腦,再綜合這種反常的舉動,秦既明稍稍留意,順藤摸瓜,便拿到了現在的東西。
一直保存著。
本是想警告林山雄別再打擾林月盈,現在也剛好派上用場。
秦既明將林山雄面前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倒掉,重新給他斟了一杯熱的。
在林山雄近乎崩潰地將手上的臍帶標本踉蹌丟在桌上后,秦既明自然地打開點心盒子的上層,露出那些和臍帶標本一同送來的、剛烤制好不久的點心。
柔軟的甜香猶如澆了蜂蜜的云朵柔霧,被浸泡在大型密封試管中的臍帶有著已經失活、枯萎的顏色,失去生命、定格了死亡的紫。
林山雄臉色煞白,手欲出又止,僵硬地定在空中,仿佛連他這個人也被一并浸泡在那福爾馬林中了。而和這試管只隔了一層木質托盤的精致小甜點,一無所覺地散發著迷人甜香,秦既明抬手,親自將里面干凈的小骨瓷碟端出,放在林山雄的面前。
“風滿年齡還小,做事不懂得輕重,但現在孩子也有了,那就好好養著,”秦既明說,“您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我相信您會妥當地處理好這件事。”
林山雄吃不下,甜蜜的味道令他作嘔。他起身“我有事先回家”
“東西都已經送來了,”秦既明微笑,“不差這一會兒,又不是留下吃個甜點,風滿婚前鬧出個私生子的消息就傳得沸沸揚揚您說是不是”
林山雄又僵硬地坐下。
在秦既明柔和的注視下,林山雄艱難地拿起那骨瓷碟上的點心,掰開,松軟的甜點似乎還殘留著溫度,像初生小孩柔軟的臉頰,里面是粘稠的蜂蜜
林山雄咬了一口,猶如咬到被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新生兒。
這種無端的聯想讓他徹底失態,丟下面包,沖進衛生間,毫無形象地抱著馬桶開始干嘔。
秦既明不言語,只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給自己又倒一杯。
等林月盈回到家后,秦既明已經將客廳打掃得干干凈凈。陽臺開了窗子,微風輕輕渡,能嗅到空氣中濃綠葉子清香。
妹妹不會發覺這一切。
她不需要知道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秦既明無意將妹妹當作溫室里的花朵,只是有些骯臟的東西的確不適合被她聽到或者看到。這些對她生活和成長毫無助益的事情,除了令她難過或驚訝、惡心外,不能給予她絲毫利處。
比如何涵婚內包養或交往的男大學生們,比如林風滿交往理發店的單純輟學少女、致其婚前生子,再比如,秦既明實質上已經聯系到林月盈的母親
這個當年一走了之、再無音訊的女人,在收到秦既明電子郵件的次日,就按照秦既明留下的聯絡方式找到他,并和他打了一個跨洋電話。
不會有什么改變。
對方早已經再度結婚生子,對于國內這些已經拋下的東西,也再不會付出過多的感情。聽秦既明做完自我介紹后,她就直截了當地問秦既明,他有什么目的。
秦既明平靜地說,我想娶您的女兒,林月盈。
對方說好,但這件事請聯絡林月盈。我已經不是她的母親,也沒有照顧她成長,我沒有資格對這件事下評價。
是的。
她以一種陌生人的角度來疏離地看待這件事,算是徹底地“斬斷前緣”。
不過,在通話結束后,大洋彼岸的深夜中,她又給秦既明發來電子郵件詢問,是否能發一張月盈現在的照片給她。
秦既明只給了她林月盈所在學校的官網,上面有學校官方公開發的新聞照片,其中就有林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