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大雪已停,迷霧中連綿的遠山盡頭,太陽被蒙上一層暖昧的薄紗。
四周安靜下來,除了輕柔掠過的風聲,靜得只能聽見溫黎輕緩的心跳。
一陣風起,吹過溫黎臉側的碎發。
她微微一怔。
現在她兩只腳都站在冰冷的雪原之中,可掠過她臉頰的風卻是柔軟的,像是她在密林中感受過的春風。
這怎么可能
溫黎意識到什么,正打算靠近那棵古怪的梨樹,耳邊卻突然聽見一道微弱的聲音。
像是新芽破土,花瓣綻放,那樣輕柔卻清晰的聲音。
幾乎是同時,漫山霜雪仿佛感受到她的靠近,冰雪消融。
不遠處,高大的梨樹深褐色的枝頭上,潔白的霜雪漸次隱沒。
空氣中飛揚的細雪之中,在溫黎不可置信的眸光下,純白色的梨花一朵朵綻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綿延覆蓋整條枝干,宛若天邊輕盈的云霧落在枝頭,墜入人間。
在這樣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竟然就這樣開了滿樹的梨花。
溫黎這時才察覺,梨樹旁靠著一道雪白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神袍,寬闊的肩線一路沿著胸口向下,在腰身處收窄。
三指寬的腰帶滾著燙金刺繡,腰間佩著一柄若隱若現的長劍,劍柄上鑲嵌的紅寶石折射著耀眼奪目的光澤。
溫黎視線向上,看見一張熟悉的,卻更加隸冷俊美的面孔。
他半低垂著頭,在她的角度,只望見他高挺的鼻梁和立體的眉骨,微微抿起的薄唇,色澤淺淡,透著一絲冷漠高潔的氣息。
白銀般的碎發順著重力落在眉間,掩住那雙弧度漂亮的眼眸,淡銀色的睫毛安靜地垂落,和眼尾眉梢連成一條狹長的流線,看上去迷人卻凜冽。
他的膚色很白,但和在魔淵中的蒼白相比,更傾向于一種精致的冷白。像是久居高位、養尊處優已久,周身索繞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孤冷感和銳利。
溫黎一時間沒有靠近。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卡修斯。
一身純白色神泡,和他平日里裹在厚重黑袍中冷倦的模樣截然不同,氣質里多了幾分鋒利寒涼的攻擊性。
只看一眼,便知道很難接近。
溫黎放輕了腳步,緩步靠近。
她在他身側蹲下,沒有貿然動作。
卡修斯輕輕閉著雙眼,對她的靠近沒有任何反應。
他的身上并沒有血污,就連神抱也是整潔齊整的,溫柔的風撫動他眉間的銀發,那雙寂冷的肩眼若隱若現。
看上去不像是重傷,倒像是在小憩。
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她第一次潛入卡修斯房中掙肢體親密度的時候,似乎也是類似的狀況。
溫黎垂眸觀察他片刻,小心地伸出手。
“交朋友”的第一步,當然是先拉拉手啦。
可還沒等她的指尖觸碰到卡修斯的手背,眼前便飄落一瓣梨花。
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緩慢地睜開。
熟悉的冰藍色瞳眸中泛著深沉無瀾的冷光,沒有絲毫情緒,像是包圍著他們漫山未化盡的雪。
溫黎手中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
被這樣的眼神望著,她脊背瞬間爬上一抹涼意。
那是一
種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好像她這樣肆無忌憚地觸碰他之后,卡修斯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這時候,溫黎才恍然意識到。
平時她對他做出的那些小動作,其實都是他在縱容。
四周又起了一陣風,卷起一陣細雪飛揚在空氣中。
溫黎毫不猶豫地收回手。
現在的卡修斯并不認識她,她可不想挑戰他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