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夫人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紅道袍。
向來道袍多為藍色,紅色的道袍并不多見。牡丹夫人所穿的,卻是火焰一般的大紅道袍,自脫出白色紗幔的一瞬,便如荒古中降下神火,燦然奪目,偉麗無匹。
李魚眼如盲珠,心如鐵石,沉聲道“我與夫人素昧平生,不夠格聽夫人談禪說道。夫人意欲何為,有話直言便是。”
“你放心,霜月仙子一根頭發都沒有受損。”牡丹夫人踏出一步,嬌笑道“李公子,聰明如你,又何必明知故問你定要我把心剖出來,也罷,我便明明白白告訴你。
今宵良夜,我欲與君諧魚水之歡,效于飛之愿,作一對恩愛夫妻。從此后,夫唱婦隨。從此后,舉案齊眉。我只愿與君”
牡丹夫人頓了一頓,將秀麗睫毛輕輕眨動,拖長著語音,鄭重其事道“生生世世,永為夫妻。”
深情款款的話語,落入李魚耳中,一徑變成荒唐諷刺的笑話。李魚忍不住大笑道“夫人真是愛說笑。若是無意與我為難,總歸是叨擾了你一桶香湯,便請移出霜月仙子,任由我等離去。”
李魚手中桃花扇蓄勢待發,暗中凝聚著功力,緊張等待著與牡丹夫人撕破臉的一刻。
誰料牡丹夫人噗嗤輕笑,將身軀微微一搖,送出一縷奇香“李公子,你不該叫李魚,該叫李牛才是。瞧你那劍拔弩張的樣子,嘿,我想要的可不是你那腰間劍如龍,而是要那”
只見她目光飄移,眸含邪思,連臉上亦飛起兩彎暈紅,調笑道“李公子莫非是惱恨我派人截殺,又或者惱恨我強邀無禮那實在是我的過錯。只好于鴛鴦帳里,錦繡被中,負荊請罪罷,嘻,重罰嚴刑,又或者小憐薄懲,任君主張。”
李魚板著臉道“雖是初見,我對夫人倒有一番月旦。”
牡丹夫人又微微走上一步,雙眼放光,饒有興趣道“如何”
“說好聽點,夫人是招蜂引蝶,不知自愛。說難聽點,夫人是不知羞恥,人盡可夫。”
牡丹夫人也不生氣,笑盈盈搖頭,眼波中蕩漾著濃情愛意“李公子,我這夫人不過是虛言,我這道心卻是實話。古井無波,淡看天下,獨為你一人而重入紅塵。
你說我招蜂引蝶,嘻,我只是不想錯過天命風流,故而主動爭取罷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遇見你這非常之人,我自然也要用上非常手段。”
李魚竟也主動上前一步,與牡丹夫人目光針鋒相對,毫不躲閃“夫婦貴同心,恩愛賴真心。你派使者截殺我,用語言恫嚇我,無非試探二字。我在你眼中,也無非是一具皮囊,一樣貨品。”
牡丹夫人雖是天下絕色,卻因缺乏真情,實是難入李魚法眼。故而李魚視牡丹夫人反如枯骨丑物,不但心無雜念,雙目清澈,更兼居高臨下,氣勢凜然。
牡丹夫人反是一愣,眉峰遲疑,嘴唇斂笑,轉為一嘆“世上真英雄太少,真才子亦太少,英雄而又才子者少之又少,自然便須謹慎。若不切磋琢磨,焉知玉之成器不然,明珠暗投,東風誤嫁,豈非人間恨事”
李魚嗤笑道“無情而便求茍合,這便是綺羅香主人賞識英雄之道古人云,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此言誠不我欺。只這一會,便覺臭氣熏天,泛嘔欲吐,若是與夫人耳鬢廝磨,還不得被活活臭死”
“想不到李公子還會說笑話,知情知趣,真教我愛煞也。”牡丹夫人隨手揮出一道紫氣,輕松消弭了桃花扇的攻勢,又連續揮出八道紫色,虛浮半空,如纏絲八爪一般鎖住李魚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