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那是一道光。
談不上璀璨,也說不上熾和諧熱。
但在這被霧墻封和諧鎖的昏暗庭院,卻好似天地開辟時,第一縷刺破混沌的天光,讓場中的人與妖都挪不開眼睛。
接著,是一柄爛銀三頭叉。
它在光輝中突兀出現,然后迅速一刺,將猝不及防的蚊母與千歲蝮一齊叉倒在地。
再然后,是銀叉的主人,猿臂虎背熊腰,身
形似真似幻。
金腰帶,紅纓盔,綠錦袍,明光鎧。
光輝之中,冠帶飄飛,甲光熠熠,恰如天神下凡。
馮翀口中喃喃“護法神”
不對。
他很快發現,
這位身形虛幻、神兵天降的將軍,轉過頭來,卻露出一副青面獠牙。雖說護法神中也不乏惡形惡相之輩,但這位渾身卻帶著邪氣。
馮翀于是明悟,這是猖將。
所謂“猖將”其實也與“護法神”類似。道士受箓之時,會撥付上下兩壇兵馬,上壇兵馬就是天兵天將,下壇兵馬又叫五猖兵馬,是道門降服的妖精鬼怪,因為積性難改,桀驁難馴,才叫做“猖”。
可是,這是誰開壇招來的兵馬
馮翀回想起虞眉先前有恃無恐的模樣。
難不成這就是鎮撫司的援手
馮翀胸中那口氣忽然松懈了下來,倒不是對鎮撫司,或說眼前的猖將又多大的信心,而是按常理來說
有猖將,自然也會有猖兵。
但見那青面獠牙的猖將振臂一呼。
天地間有鼓角爭鳴。
霧墻之上,霎時間破開無數光柱,數不盡的奇形怪狀的猖兵從中躍出。
這些猖兵并不如何厲害,至少比不過郎中身邊的妖魔。
但是。
數量實在太多了。
幾乎眨眼之間,妖怪們就被猖兵所淹沒,沒掙扎幾下,就相繼被鎮壓于地。
只留得依舊是人身,不知是人是妖的郎中陷入了猖兵的重圍之中。
可他依舊是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教馮翀心中一凜,再度警惕起來,心想這廝莫不是還有什么花
招
下一秒。
但見郎中利索舉起雙手。
“我投降。”
天亮了。
當郎中受縛,已然千瘡百孔的霧墻終于潰散。
這時候。
惶恐了一夜的眾人才驚覺,東方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當陽光照入庭院。
猖兵猖將們卻如同先前突然出現一般,隨光而去。
留下滿院險死還生的人們,以及被鎮封的郎中與他的妖魔。
虞眉一言不發,默默走到郎中跟前。
拔劍就刺。
可劍下突然出現一席法袍攔擋在前。
虞眉聲音冷冽。
“他是罪魁禍首。”
馮翀沒有去看指著胸膛的劍刃,只是凝視著虞眉的眼睛,正色道
“一面之詞,未必是真。”
“更何況,妖疫如何解毒城中到底還潛藏著多少妖怪我們都不清楚,殺了他,這些事從何得知”
虞眉沉默半響,終于收起了劍刃。
馮翀松了口氣,還要再說話,虞眉卻已然身形一轉,躍上墻頭,消失不見。
留得馮翀如鯁在喉,話在嘴里哼哧哧憋了好一陣,最終化成一句。
“無量天尊。”
然后把目光轉向了門窗緊閉的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