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鉞為舒筠嘔心的這一天,陳文舟風度翩翩上了門。
晨起朝陽還算絢麗,到了午后濃霧不散,舒瀾風將陳文舟迎進了三房的待客廳,說是待客廳,卻不算敞亮,只有一間屋子,東面是舒瀾風的書房,西面便是廂房,蘇氏身子不好時,便讓丈夫宿在此處。
外男不能進后寢,舒瀾風費了些功夫將蘇氏抱至廂房坐著。
舒筠被蘇氏安置在屏風后,她清晨起來采了些秋露打算做糯米團子吃,卻被蘇氏逼著拾掇一番,穿了件新做的海棠紅厚襖子,兔毛鑲邊,將那杏眼雪膚襯得不似凡人。
舒筠再笨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害躁地央求,
“娘,您要女兒說多少次,女兒是真的不想嫁人,您這是要逼著女兒剪了頭發去做姑子”
蘇氏聞言一陣氣結,捂著嘴險些喘不過氣來,單嬤嬤一面替蘇氏順背,一面苦口婆心勸舒筠,“好姑娘,您就依了夫人這一回。”
單嬤嬤頻頻朝舒筠使眼色,讓她別跟蘇氏對著干。
舒筠見母親咳得轉不過氣來,也不敢再逞強,提著裙擺在屏風后轉圈,急得要哭,“可是我”
她不能嫁人,她那廂拒絕了皇帝,轉背卻嫁給旁人,皇帝一旦惱羞成怒,彈指間便可捏死她。
“沒有什么可是”蘇氏罕見露出厲色,顫著手指指了指錦杌,看著淚水盈眶的女兒,心頭一痛,語氣慢慢放緩,“孩兒,你就坐一坐,什么話都不說,若你不樂意,娘還能將你塞上花轎”
舒筠心里想,瞧這情形對方大約已到了府上,鬧得難堪只會氣壞了母親,且不如先應付過去。
她于是規規矩矩坐在屏風后不動。
片刻,廊廡外傳來腳步聲,有說有笑,舒筠側耳細聽,那嗓音略有幾分熟悉,她眨了眨眼,這莫不是那日在行宮打過照面的男子
單嬤嬤在一旁觀察她臉色,朝蘇氏擠了擠眼,蘇氏掩了掩嘴,心里松快幾分。
門口光芒被擋,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踏了進來。
陳文舟望見端坐在屏風下的蘇氏,連忙上前磕頭,
“學生給師母請安。”
余光不著痕跡瞥了一眼屏風,微有光影浮動,猜到舒筠在那里。
蘇氏第一眼瞧見陳文舟,說不出的歡喜,極少有男子能令她賞心悅目,溫和而不失棱角,
“快些起來。”
舒瀾風坐在主位,陳文舟坐在他下手。
蘇氏先與他寒暄幾句,問起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情景,
“接下來是繼續在國子監讀書呢,還是跟著秦老太傅單獨進學”
陳文舟拱手道,“回師母的話,太傅吩咐學生白日在國子監就讀,夜里住在秦家聽他老人家教誨,且學生今年過了秋闈,需全力備考明年的春闈,暫時還不敢松懈。”
說到這里,陳文舟語氣一頓,微微躬身,“說來慚愧,學生本欲等高中再來府上求親,實在是擔心”輕輕往屏風處瞥了一眼,“擔心老師與師母將師妹嫁與旁人,故而厚著臉皮上了門。”
蘇氏和舒瀾風聽了這話,相視一眼。
這話有些謙虛。
陳文舟原是打算等高中再定親,這樣也是對人家姑娘負責,怎奈他名聲大噪,近來說親者踏破門檻,與其日日煩擾,還不如早早定了親,絕了其他人的路子。
此事舒瀾風與蘇氏門兒清,陳文舟并未半分拿喬,反而將姿態放得極低,可見霽月風光。
蘇氏越發滿意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問過家里爹娘了”
陳文舟立即掀起蔽膝,跪了下來,“師母海涵,并非文舟有意失禮,實在是家中父母亡故,自小被一遠親姑母養大,姑母三年前隨兒女避居鄉下,已不問世事。”
“文舟已請得太傅準許,只消師母與老師點頭,不日便可請老人家替文舟做主。”
貿然請太傅上門,無異于施壓,舒家先前經歷了兩門不快的婚事,陳文舟不敢莽撞,故而先私下與舒瀾風表明心意,恰恰蘇氏也想提前見陳文舟一面,才有了今日之事。
待十拿九穩了,再請媒妁登門,便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