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筠僵硬的腳步猛地一滯,猩紅的眼角被血淚摩挲著,視線有那么一瞬的渾濁。
渾濁的光影里忽然洞開一線火光。
緊接著一道玄色的身影破風而來,他撐著一把碩大的油紙傘,胳膊處攜著一白發蒼蒼的老先生,目不斜視跨入舒家的門庭。
在他身后,跟著名錦衣衛,人人手里或擰或扶各色品階的太醫。
舒筠腦子里仿佛有什么炸開,一股熱流燙過心口,她喉嚨艱難地滾動,說不出話來。
藺洵看了她一眼,腳步未停,只頷首示意便快步往里去。
那華老太醫身后更是跟著三名藥童,有男有女,個個神色鎮定,仿佛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一行十多人,匆匆越過舒筠而去。
銅漏已指向子時初刻。
離著太醫院四名太醫進去已過去了兩個時辰。
舒瀾風挺直腰背,坐在屏風后,一動不動,至今難以想象妻子剛剛在鬼門關走過一遭,那血呀大口大口吐出來,他慌得四神無主,只知道握著那枯瘦的手腕,無力地祈禱。
在他身后擱著一炭盆子,舒筠坐在炭盆旁,芍藥替她絞干了凌亂的發梢,她身上濕透的衣裳也已被烘干,人也被火光灼得尋到一線知覺。
芍藥見她驚魂未定,不緊不慢將那墨發給梳齊整,寬慰道,
“姑娘,您松口氣吧,華太醫不是說夫人已渡過危險了嗎”
舒筠明珠般的眸子緩慢轉動了下,里頭仿若有一撮烈焰在慢慢綻開。
是啊,母親被救回來了。
是那個人,救回來的。
少頃,華老太醫一面凈手一面邁出屏風,老人家神色波瀾不驚,這樣的神情,瞧著也能讓人安心。
舒瀾風連忙起身,待要行禮,卻因起得太快,差點栽下去,華老太醫先扶了他一把,隨后來到舒筠跟前,笑融融看著她,
“夫人已無大礙,留下其余人侯在這里,老夫要去復命。”
他將復命二字著重咬了下,舒筠眼睫微的一顫,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涌上。
他來了嗎
舒瀾風壓根不明白二人之間的官司,心中驚懼猶在,略有些手忙腳亂道,“下官送老先生”
“誒”老太醫緩緩搖了搖頭,“舒先生客氣。”
舒瀾風待要堅持,舒筠已回過神來,連忙接過話茬,“爹爹,您在這里守著娘,女兒去送老先生。”
換作平日,舒瀾風便知這極其不合禮節,但今夜他情緒大起大落,精神萎鈍,腦子銹住了似的轉不過彎來。
舒筠親自攙著老太醫出門,藺洵已不在,只留下一名錦衣衛候在門口。
雨停了下來,月明在漆黑的蒼穹撐開一片極小的天地。
舒筠攙著老太醫上了馬車,芍藥與錦衣衛隨車步行。
馬車停在舒家附近那間茶樓外,老太醫并未下車,只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上去。
來到熟悉的雅間,推開那扇雕花門。
抬眸看到那挺拔清雋的身影,他目光明湛地投來。
所有的驚惶與后怕皆在這一刻得到支撐。
“陛下”她鼻頭一酸,飛鳥投林般朝他撲去,淚水盈眶眼巴巴望著他,“謝陛下救命之恩。”
裴鉞見她穿得單薄,將身上的大氅解下,從她頭頂罩下去將她整個人兜緊,
“嬌嬌不怕,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