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緩緩閉上眼,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劃過,仿佛在梳理一段久遠而復雜的記憶。
秘法會在他心中,從來都是一個值得警惕的對象。
那個隱于伽貝拉深處的組織,他們干涉各國政局,操控情報網絡,行事詭秘,手段莫測,在他們看來,施法者的利益高于一切,其余都不過是他們棋盤上的棋子——無疑,這是保羅眼中的標準反派。
可這一次……他心中卻升起一種截然不同的直覺。
瑪麗安娜的歸來,母子相認時那罕見的溫情,她眼中對自己和湖心鎮的關切,對奧爾多局勢的深思——這一切都讓他確信她已不再只是秘法會的高層,她也是他的母親。
而內森,自己的弟弟,看他在瑪麗安娜面前聽話的樣子,又怎會是來破壞的?
他睜開眼,目光沉靜而銳利。
“俘虜的供述里提過,”他緩緩開口,“阿巴爾與伽貝拉,或者說秘法會有過接觸,消息雖未證實,但有跡可循。”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身在秘法會內部,母親和內森,或許比我們更早知道這些。”
塞西爾站在原地,靜靜聆聽。
保羅的目光轉向他:“所以,那個施法者如果真是內森,他應該不是敵人。”
“他攔下戴里克,警告暴亂,救了我們的人。他在北方游走,卻從未現身索要回報,也未聯絡敵對勢力。他若想搞破壞,機會多的是。”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北方的夜空。
“讓你的人注意點,”他背對著塞西爾,聲音平靜,“繼續追蹤那名施法者的行蹤,但——不要傷害他。”
“若確認其身份為內森·格萊曼,所有探員只許監視,不得接近,更不得動手。除非他明確從事破壞行動,或危害湖心鎮安全——否則他的一切行動均視為中立。”
塞西爾微微低頭:“是,大人。”
情報主管對保羅的決定并無異議,那畢竟是他曾經的主君老格萊曼的血脈,理論上也是他要保護的對象。
塞西爾輕輕合上書房的門,腳步聲漸行漸遠。
燭火在銅枝燈臺上微微跳動,映照出保羅獨自一人的身影,書房重歸寂靜,可他的心卻無法平靜。
內森回來了,卻不愿現身。
不是以親弟弟的身份,不是敲開侯爵府的大門,而是像一道影子,悄然出現在戰場邊緣,傳遞警告,然后又無聲無息地退入黑暗。
保羅指尖微微發緊,他并不懷疑內森的善意——若真有敵意,何必多此一舉救風息堡?
保羅不禁有些氣惱。
自從父親老格萊曼逝去后,這個家就一點點冷了下來,他肩上扛起湖心鎮的軍政重擔,對抗海盜、對抗肯特家族,對抗獸人,盡管有著忠誠的菲利普和一幫忠誠的臣下,他偶爾還會覺得孤單。
但突然某一天,他的母親和兄弟——兩個本以為早就失去的至親出現在了眼前,又如何讓他不驚喜!
縱使覺醒了上一世的記憶,但這一世的親情對他仍是十分寶貴的。
正因如此,他才對神神叨叨的內森有些生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