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森子爵見狀，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紙筆的門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后面有空我再跟你細講。咱們先接著逛，前面還有賣農具和日常用具的攤位，你要是感興趣，咱們再慢慢看。”
巴林壓下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琳瑯滿目的金屬制品，又忍不住瞥了眼顧客手里所謂的紙幣，心里對阿爾達的好奇與忌憚又深了幾分——光是一個貿易市場，就有這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那支撐起這一切的工坊和制度，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第二天清晨，陽光剛驅散晨霧，赫爾森子爵便帶著巴林乘船抵達北岸，上午的目標一座煉鐵廠。
還沒靠近廠區，遠處高聳的煙囪就先映入眼簾，黑色的煙霧緩緩升入天空，空氣中隱約傳來煤炭燃燒的灼熱氣息，與洛基山矮人氏族里鐵匠鋪的煙火味截然不同，那氣息更濃烈，也更帶著一種讓人不安的規模感。
走到煉鐵廠門口，巴林便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巨大的木石結構廠房連綿成片，比鐵錘氏族最大的鍛造工坊還要大上許多倍，廠房外的空地上，整齊堆放著小山般的鐵礦石和煤炭，幾名工人正趕著馬車，將礦石源源不斷地往廠房里運，鐵軌從廠房延伸出來，上面停著幾節裝滿鐵塊的鐵制車廂，車輪與鐵軌接觸的地方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這就是阿爾達的煉鐵廠？”巴林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心里已經開始有些發怵。
赫爾森子爵笑著點頭，這時一位臉上帶著些許煤灰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正是這座煉鐵廠的廠長。
“子爵大人，您來了！”廠長恭敬地行禮，目光在巴林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熱情地引路，“里面請，今天正好有一爐鐵要出，您和這位客人剛好能看看。”
跟著廠長走進廠房，一股熱浪瞬間撲面而來，夾雜著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巴林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場景，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廠房中央矗立著兩座高大的煉鐵爐，爐口泛著通紅的光，像是巨獸張開的嘴巴，不時有火星飛濺出來；幾名工人圍著煉鐵爐忙碌，他們手里拿著長長的鐵鉤，動作嫻熟地調整著爐門，旁邊的蒸汽機械正“呼呼”地運轉著，帶動著鼓風裝置往爐內輸送空氣；不遠處的鍛壓區，巨大的蒸汽錘重重落下，將燒紅的鐵塊砸成平整的鐵板，發出沉悶的“哐當”聲，震得地面都微微發麻。
“我們這座煉鐵廠，用的是改良后的熱風爐，每天能煉出十五噸生鐵，后續經過鍛壓和精煉，能產出十二噸左右的熟鐵和鋼材。”
廠長站在一旁，語氣帶著幾分自豪地介紹道，“這些鐵一部分送到機床廠做零件，一部分做成農具和工具，還有些會送到軍工廠，用來造火炮和步槍的槍管。”
“十五噸？”巴林聽到這個數字，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在心里反駁：“不可能！一定是在吹牛！”
在鐵錘氏族，整個氏族最頂尖的鐵匠們一起開工，一天也就能煉出半噸生鐵，就算加班加點，最多也超不過一噸。而眼前這座煉鐵廠，竟然說一天能煉十五噸，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他看著眼前不斷運轉的蒸汽機械、通紅的煉鐵爐，還有工人手里那些源源不斷被運出的鐵塊，心里的質疑又開始動搖。
他忍不住走到一堆剛煉好的熟鐵旁，伸手摸了摸，鐵塊還帶著余溫，表面光滑，雜質很少，比氏族里最好的鐵匠煉出的熟鐵品質還要高。再想想自己氏族里那些只能容納一兩個人操作的小煉鐵爐，對比眼前這座龐然大物，巴林突然覺得，氏族里的冶鐵作坊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怎么樣，巴林先生，這規模還看得過去吧？”赫爾森子爵走到他身邊，笑著問道。
巴林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赫爾森像是沒看到他的窘迫，繼續說道：“其實這座煉鐵廠，在阿爾達只能算中等規模。北邊還有兩座比這大兩倍的煉鐵廠，專門供應軍工生產；西邊的港口附近，還有一座新建的煉鐵廠，用的是更先進的技術，產量比這里還要高。”
“中等規模？還有更大的？”巴林聽到這話，像是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冷水，徹底懵了。他終于明白，昨天在市場上看到那么多便宜的金屬制品，不是沒有原因的，人類有這么強大的冶鐵能力，能批量生產出大量的鐵，價格自然就降下來了。
而自己之前還覺得人類的金屬制品便宜是因為工藝粗糙，現在看來，是自己太過短淺了。廠長還在旁邊介紹著煉鐵的流程，巴林卻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看著眼前不斷運轉的機械和忙碌的工人，心里充滿了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
能煉出多少鐵是實力的最直觀體現，他突然意識到，阿爾達的實力可能比所有矮人氏族想象的還要強大得多。
廠長還在旁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煉鐵流程，巴林卻漸漸從最初的懵怔中緩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抹還算鎮定的笑容，對著廠長和赫爾森子爵說道：“這里的規模確實驚人，這般高效的冶鐵方式，倒是我們矮人從未見過的，值得稱贊。”
這話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真心在于他確實被人類的冶鐵規模折服，假意則是不愿在人類面前顯得太過失態，畢竟自己是鐵錘氏族的使者，不能丟了矮人的顏面。
赫爾森子爵笑著點頭：“能得到巴林先生的認可，也是這座鐵廠的榮幸。先進的技術本就該互相借鑒，若是你們矮人有興趣，日后也可以多交流。”
巴林聽到互相借鑒這句話，心里一動。他看著眼前滿是金屬的廠房，想起鐵錘氏族引以為傲的鍛造技藝，忽然覺得不能就這么被人類的實力完全壓制。他眼珠轉了轉，像是隨口提起一般，語氣帶著幾分不經意的炫耀，對赫爾森子爵說道：“要說交流，我們矮人倒也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比如我們氏族里，有一種神奇的液體，不知道子爵大人有沒有聽說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