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就算是幾十年的老師傅也有打眼的時候,店里養掌眼師傅就得付出讓其成長的代價,畢竟請一個成名已久的老鑒定師,光是給工資是遠遠不夠的,很多時候人家收到好東西還要給人家一定比例的分成。
導致沈愈丟工作的是幾天后他為店里客人更換翡翠掛件紅繩時,忘了店里讓顧客放穩再拿的規矩。
沈愈從客戶手中就直接取了過來,也就在掛件交接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對方故意還是自己手滑,掛件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掛件貴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對方來頭很大,是東江玉石大王林家的嫡女,別說是他沈愈就是店東褚耀宗也惹不起。
沈愈把祖父去世前留給他的聘禮錢以及裝修老家房子的五十萬拿了出來,可人家根本不接張口就翻倍要一百萬。
沈愈怎么可能給事情就僵在了這里,對方表示不賠錢就等著收傳票。
褚耀宗起家時受過沈重樓的大恩,可說是救命大恩,自然要為沈愈出頭。
這個情份要在九十年代初說起,褚耀宗那時不過三十出頭,寶玉軒開業也不過兩年,有一年的中秋節,寶玉軒馬上就要上板關門時突然來了一個賣家。
賣家自稱祖上出過清代高官,因為家里有癌癥病人著急用錢做手術,所以想出手一副祖傳的宋代山水畫。
褚耀宗當時正在店里,將畫接過來只看了十幾秒手就抖了,因為那是一副南派山水畫開山鼻祖董源的紙本水墨竹禽圖。
這畫雖無董源款印,卻是大有名氣,被宋代宣和畫譜收錄過。
而畫上的鈐印好似也印證了宣和畫譜上的記載,鈐有宋徽宗趙佶的宣和七璽印,更有北宋書法大家米芾的題詞,還有明代收藏大家,大鑒賞家項元汴以及袁樞的收藏鈐印。
到了清代可能被收入過內府,畫上還蓋有乾隆皇帝“宜子孫”、“石渠寶笈”“古稀天子之寶”印。
褚耀宗主攻玉器,對字畫的鑒定也算精通,在他看來此畫不管是從畫風,還是用紙用墨全部符合董源真跡的條件,尤其是用紙,乃是實打實的澄心堂紙。
并且賣畫之人褚耀宗也認識,祖上分別在雍正,乾隆、嘉慶、光緒年間各出過一位進士,其中乾隆朝的那位更是高中榜眼,最終在吏部侍郎的高位上致仕。
對方家族在東江可說是實打實的名門望族,如此一來,其家中藏有一副董源真跡也說得過去。
當時賣家要價九十萬,褚耀宗砍價到了三十五萬,對方點頭成交。
九十年代初不比現在可以網銀轉賬,當時湊錢是非常麻煩的,褚耀宗把店里的所有現金湊了兩萬塊交給對方做定金,然后二人將畫一同保管在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收藏家手中,約定三天后的早晨九點,一手交錢,一手取畫。
褚耀宗不是個傻子,臨走也說好了,此畫他還需再請人鑒定一遍,若是真的,剩余的三十三萬一分不少,反過來若是看不準,定金也送給對方,算是作為補償。
對方猶豫了一下,覺得也不吃虧,旋即點頭應了。
后來,自然是褚耀宗求那位大收藏家帶著畫找到了沈重樓這里,沈重樓將卷軸打開一半看了不過半分鐘就又卷上了,然后對褚耀宗說了一句話“真跡我見過,這是一副清末摹本,此畫真跡也沒有被收進過清代內府,而是一直被一個愛畫的人家世代珍藏。”
有沈重樓這句話,這樁生意自然是沒有做成。
后來,畫依然出手了,被東江古玩街另一家經營字畫生意的老板買走了,只過了個把月那個店鋪便關門,老板也不知所蹤。
褚耀宗對沈愈提過無數次,若他當時真的收了那幅董源的贗品,他這輩子也無法翻身,單單周轉錢款的利息也得壓死他。
沈愈知道褚耀宗的意思,當時不比現在,在九十年代初三十三萬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誰也不能一次性拿出來,必然要出去周轉,而借人家的怎能不給利息
所以褚耀宗視沈重樓為再生父母,逢年過節必然要登門拜訪,若是沈重樓身體有恙,更是會在醫院日夜陪護。